外面的天色已經逐漸暗淡,他又陷在柱子的陰影裡,看不清臉上的神色。
林早冬站在原地沒動。
小院門口進入安靜。
他感受到推着箱子的手有一股拉扯感,回過眼神。
呂常無奈地瞪了他一眼,用了更大的力氣将行李箱接過來,不去看讓他糟心的局面。
“我先去碼頭,給你十分鐘。”留下一句話,滾輪的聲音便漸漸的遠去。
直到四周再也沒有其他的聲音,林早冬抱着花走過去。
離得近了,重重的酒精氣味直沖鼻腔,路今有些懶散地靠着柱子當做支撐,看上去喝了不少。
“宴會結束了?”他随便找了句話。
路今迷瞪地盯了他好一會,慢吞吞地問,“年哥?”
林早冬“嗯”了一聲,四周的酒味熏着似乎也要醉了,心跳有些加快,“你不知道是我,那你剛剛躲什麼。”
“我以為你早走了。”路今舔了舔嘴唇,閑聊般回答了他最開始的話,“還沒結束,任導拉着我灌酒,又招呼其他人上來,我都快變成酒罐子了。”
“你不在,都沒人替我分擔火力。”他嘟囔着抱怨了一句。
林早冬從他的話就能想象到任導喝高了到處拉着人劃拳的模樣,他盤算了自己的酒量,“我去也沒用,加起來都喝不過任導。”
“要是能分身,四個人還是可以考慮考慮。”路今壞笑了一聲。
“?”
短短倆月的相處,林早冬已經熟悉到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要作怪。
路今舉起手,做了個擡人的姿勢,“一人一邊,把任一飛丢到海裡。”
話音落下,林早冬噗嗤一聲樂得眼睛彎起,路今便也跟着笑起來。
風從兩人之間的空隙吹過,吻着花束的絲帶,将它擺弄成波浪的形狀。
淡色的兩指寬的帶子在風中起伏,又落下,纏上了林早冬的指尖。
笑聲逐漸地停歇,他們相顧無言地站着,卻沒有一個人挪動腳步離開。
林早冬挖着還能聊天的話題,想将剛剛的氣氛延續下去。
不想讓這十分鐘在沉默中結束落幕。
隻是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逝,他的腦海還是一片空白。
絲帶被他焦急地在手指上纏繞了一圈又一圈。
“年哥。”路今突然出聲。
林早冬飛快地擡起眼,眼睛亮晶晶,“怎麼了,你說。”
“你馬上就要走了。”路今沉默了幾秒,聲音聽起來比剛才啞了一些,“不給我一聲再見嗎?”
林早冬的期待凝滞在臉上,“又不是之後見不到了。”
他咬着嘴巴,殺青那一刻吵鬧掩蓋的難受終于在這一刻湧了上來,密密麻麻地覆蓋在他的心上。
眨了眨眼睛,掰着手指頭數着,“劇宣的時候肯定有機會,任導說最遲明年五月就會上線,我算算,沒幾個月就能見面……”
聲音越來越低,直到聽不見了。
接着他的是路今,“那時候我在國外拍戲,大概不會回來。”
“那你的病怎麼辦?”林早冬知道見不到的那一刻,腦海的念頭脫口而出。
說完他才反應過來,張了張嘴,但還是倔強地等着他的回答。
路今沒有什麼錯愕的反應,任一飛在他醒來後就告訴了他,電話裡他很抱歉,但還是堅持林早冬有知道真相的權利。
他對“真相”的說辭保留意見,但沒有反對的意思。
電話裡任一飛又寬慰了他一遍。
路今将那句話說了出了,“沒有什麼是時間改變不了的。”他聳聳肩,“說不定那一天我睡醒就好了呢。”
這樣的玩笑沒有在引起唯一觀衆的捧場。
林早冬那雙好看的眼睛凝着,不笑的時候顯露幾分距離感。
路今收起笑,緩緩地說,“我會好的。”
他在承諾,又像是給自己打氣暗示,“會好的。”
“然後變成一個角色,一個我演過的符号。”
這句話像帶着暗示,讓林早冬不得不懷疑他在指代着其他些東西。
林早冬低頭去看路上的小石子,嘴角緊緊地繃着。
許久等不到回應,路今頹喪地緊緊閉了閉眼睛,又在鈴聲響起,林早冬擡頭摸手機的時候重新笑起來。
林早冬挂了呂常的電話,看向通向碼頭的路,“我要走了。”
“好。”路今看着他。
林早冬走了兩步又轉過身,懷裡的花因為他的動作颠着落了點花瓣。
“再見,路今。”
路今愣住,又聽見他鄭重地留下了最後一句話。
“殺青大吉。”
随着尾音,他轉身離開,花瓣落在了地上。
路今等來了他最後期望能留下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