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跑到路今旁邊,語無倫次道,“出海,現在出海島。”他手臂穿到路今的腋下,試圖将人撐起來。
林早冬立刻從床上下來,想要去幫忙。
許利榮抓着路今的另一邊身體,大喊着“小李愣着幹什麼!”
那個新來的助理忙不疊地走過來,擋住了林早冬的視野,将人一起擡了出去。
不過半分鐘,吵鬧的片場剩下一片狼藉。
林早冬赤腳站在地闆上,冰涼的寒氣從腳底闆一路往上鑽,又沿着脊骨蔓延。
有人走到他身邊,撿起來掉在地上的手機。
林早冬愣愣地擡起頭,“任導,路今他…”
任一飛歎了一口,拍拍他的肩膀,“跟着我來吧。”
他帶着林早冬離開了拍攝的石磚房,外面的工作人員少了一大半,都被安排着去掩飾路今臨時進醫院的消息。
裡面經曆着一場突如其來的兵荒馬亂,可海島的夜空依舊很靜,海風吹着樹葉,發出飒飒的聲響。
任一飛沿着石磚房的那條小路走到了沙灘邊,挑了一個還算幹淨的石頭坐下。
遠處的碼頭發出一聲破空的汽鳴,緊接着一個很小的黑點從海浪劃過一道長浪,漸漸離開。
林早冬忍不住踮起腳,視線跟着跟着那道浪花遠去。
他的腦海裡混亂地劃過一萬種猜想,越想越怕,連帶着手都有些冷。
“沒那麼嚴重。”任一飛打斷了他的胡思亂想,“你先坐下。”
林早冬立刻坐下來,連手上沾了灰也沒有發現。
“你知道為什麼壹歡接手這部劇嗎?”任一飛問他。
林早冬茫然地看着他,從腦海裡調出有用的信息。
北京壹歡娛樂的過往作品中電視劇都是正劇類型,連簽約的藝人都格外看重出身和演技,這部沒有什麼立意的雙男主劇确實不想這個公司的風格。
“因為路今?”他隻能想到一種可能。
陳河生是壹歡的創始人之一,而這個大導演又極為鐘愛路今。
“你這麼說也對。”任一飛撐着下巴,又問他,“那你說說,路今又為什麼接這部劇?”
林早冬卡殼了。
他想不出來路今從電影圈跑來拍電視劇的理由。
要是呂常在這一定會陰陽怪氣,還能為了什麼,為了片酬呗。
剛知道路今接戲的時候,林早冬不是沒有想過這個理由。
隻是現在他對路今有太多的縱容和偏愛,哪怕任一飛和路今更親近,他也忍不住想要維護路今的形象。
任一飛讓他想着,随意挑了快石頭朝大海打了個水漂,咚咚咚的三個水花漂亮在海面上亮相。
“猜不出來?”
林早冬搖搖頭,求知地望着任一飛。
任一飛笑着搖搖頭,語氣拖的有些長,“因為你。”
“我?”林早冬指着自己,顯然難以理解,眉毛擰在一起擠出的川子深深表達他的疑惑。
任一飛被他逗笑了,噗嗤地樂的停不下來。
直到林早冬像快炸了毛的貓一般,他才擦了擦眼淚。
隻是搞藝術的思維實在有些跳躍,又或者存心拷問林早冬。
任一飛話頭一轉,和他聊起了路今,“《阿夢生》你看過嗎?”
林早冬說,“看過,這和路今拍這部戲有什麼關系?”他有些心急。
“你覺得怎麼樣?”任一飛不停地向他抛出問題。
“很真實。”
“那你會害怕嗎?”他放松的面部線條逐漸變得收緊,嚴肅。
林早冬急切的心平息,他開始回想在路今家中觀看《阿夢生》的感受。
那是一部很典型的文藝片,沒有什麼刺激票房的反殺,也沒有搞什麼包餃子式的大團圓結局。
影片從小阿夢的視角出發,他是在餐廳過生日的時候被拐走的,不是被賣到别的人家去做小孩。
而是進了一個小小的院子,裡面有十幾個同他一般大的小朋友。
他們被打斷了腿,沿着天橋,小街跪着,面前放了個碗,靠着殘破可憐的身軀供養着院子的主人。
小阿夢很害怕,他想逃跑,不停地裝乖賣巧,又不停地被識破抓回來。
最後一段的時候他的腿已經化了膿,散發着惡臭,可是他還抱着生日蛋糕上的裝飾品,他找了很久。
終于在小院子裡發現了個狗洞。
趁着人販子不注意,在一個比他大的男孩幫助下,他爬了出去。
狗洞後面是一個小小的,沒有什麼光的巷子,黑暗籠罩着他。很快鏡頭開始劇烈地搖晃,遠處傳來人販子的聲音。
他被發現了。
影片結束在他倉皇的恐懼之中,沒有告訴觀衆小阿夢有沒有成功。
但幾乎沒有人會去想另一個結果。
“說實話最後那一個片段有點瘆人。”四下正是一片漆黑,海島的沙灘沒有燈,隻有隐約的月色,林早冬不由地打量着四周,“太真實了,如果我小時看,大概會被吓哭。”
“是啊,路今太有靈氣,幾乎沒有哪個導演看過那部戲不會愛上他。”任一飛感歎了一句,“但我老師說拍那部戲的時候路今總是哭。”
林早冬的腦海裡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你是說路今入戲太深了?”
他覺得有些荒謬,“他那個時候那麼小,劇組呢?他父母呢?沒有人管他嗎?”
任一飛吐了口氣。
“等我們發現的時候已經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