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今是童星出身。《阿夢生》殺青後他馬不停蹄地進組拍戲,幾乎在影視城打轉,包圓了所有的小孩角色。
等到劇組參加電影節的時候,陳河生才再一次有機會和路今見面。
那個活潑的,喜歡抓着玩具的小孩消失了,他變得沉默寡言,畏懼黑暗。在一次放映會上因為幾個陌生粉絲的接觸放聲尖叫,發抖着想要逃離。
陳河生意識到不對勁送路今去看心理醫生。才知道他已經将小阿夢融化成了自己的一部分,得了很嚴重的戲後ptsd。
“所以路今12到16歲那四年才會消失在熒幕前。”林早冬從任一飛的講述中摸到了一點點真相。
“對。”任一飛看着平靜的海面,“我和老師都以為他會消失在熒幕上,但有一天路今的經紀人聯系我們說他好了。”
林早冬不說話,随着他的視線望去遠方的燈塔,“如果好了,今天又怎麼會這樣呢?”
任一飛笑笑,“相比12歲的時候,他再出現确實看起來像個正常的孩子。”
他停頓片刻,轉頭看着林早冬,“他反複起伏不定的症狀得到了很大的平息,老師給他找的心理醫生說這是因為他自我營造的世界裡出現了一個新的人。”
“誰?”林早冬立刻問道,對上他的眼睛,遲疑着手指指向自己,不确定地道:“可那時候我應該沒有和他接觸過。”
一張照片遞到了他的眼前。
很久之前的一張劇照,他抱着書站在操場上,臉上還挂着十足青澀的笑。
林早冬的目光凝在了劇照裡的衣服上。
白底藍邊的校服,配着左袖口的校徽,清爽幹淨。
“是夏甯。”他脫口而出。
熟悉的配色在一瞬間沖撞開他腦海裡不經意留下的影像。
初次見面的“甯哥”,拍攝第一天路今替他換上的那件衣服,劇組學校安排的校服....
還有他短暫到訪過的路今的家。
林早冬這才恍然頓悟,為什麼他的卧室風格割裂,為什麼他看到路今的卧室會有種熟悉的感覺,又為什麼路今那天那樣糾纏。
三樓的全部空間被路今一分為二,一半是《阿夢生》裡那個拍攝小院的布景,那個困有了路今許多年的地方,而另一半——
是在電影裡出現過幾秒的夏甯卧室。
兩個月那些細微的謎底揭曉的時候竟然讓林早冬背上爬出細密的汗,回憶到路今看他的眼神。
仿佛都帶有千斤的重量。
“我們不知道他是怎麼接觸到你的角色。”任一飛收回手機,無奈地聳肩,“要知道這種結局不太好的電影很有可能引起他的症狀複發。”
他開始補充路今那一段隐藏在鏡頭下的故事。
當時路今的主治醫師和他的父母竭力避免他接觸一些類似的畫面,而夏甯的結局說得上悲痛。
但奇異的是路今從一天外出回來的時候就變得不再那麼刺激敏感,隻是多了一個無傷大雅的,喜歡收集夏甯劇照和吃糖的習慣。
随着時間的流逝,路今的表現和正常人無異
但陳河生又一次和他合作的時候,發現小時候的經曆仍然給他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
大概是出于自我保護的機能,他在演戲的時候留了三分。但這三分在被鏡頭捕捉到呈現在大熒幕的時候,卻異常明顯。
而陳河生又以調教演員出名,他微妙地在一次追捕鏡頭中發現了路今隐藏的秘密。
于是經過和主治醫生的商議後,他主導了這次《南巷的海》的合作。
“隻可惜我不是什麼靈丹妙藥。”林早冬聽完任一飛的講述,伸手撫了撫被風吹得淩亂的頭發,長時間迎着風,發頂沾濕的水汽潤濕了他的掌心。
“這不是你的問題,我本就不同意老師的主意。”任一飛安慰他,他似乎受不住初秋的寒涼,打了個抖站起來打算回去,“海島的氣候我還真過不慣,等路今回來,将剩下的鏡頭拍完,你們也該殺青了。”
林早冬掌心的水汽迎着風消散,他突然有些悶,“那路今呢?”
“沒有辦法,這就是童星太早入行的缺點,受到劇本的影響過大。”任一飛看着他,“沒來得及學會那隻是一個角色。”
他的語氣意味深長。
林早冬張了張嘴,但最終沒有說話,也沒有和任一飛一起回去。
他坐在沙灘邊,遠處的燈塔依舊亮着。
劇組停工了,等待着路今的回歸。
這期間制片人還特地拉着導演去佛山拜了一趟,認為他們當時從簡辦的開機儀式影響了劇組的氣運,才會三番五次地主演出事。
哪怕劇組再三遮掩,路今出事的消息最終還是傳了出去,第二天海島上的人就激增,又在探尋無果後迅速如潮水一般退去,隻是網絡上的讨論不會這麼輕易平息。
最初的《路今生病進醫院》的模糊說辭,由于工作室遲遲的沉默,甚至演變到了19歲喜當爹,夜奔醫院陪女朋友産檢,又或者是在劇組被當衆拘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