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裡面沒有回應。
他又等了幾分鐘,依然靜悄悄的。
林早冬蹙眉,拿出手機,想發消息又停下,轉身朝樓下走去。
他一處接着一處的看過去。
樓梯下的儲物間,沙發,陽台…連廚房的櫃台和廁所也沒有放過。
隻是都沒有人,明明開着燈,卻四處空蕩蕩的。
那顆有些按耐不住,又萌生許多幻想的心跳也逐漸落回原地。
林早冬突然鼓起的滋啦冒着氣泡的那瓶橘子汽水又很快地蓋上了蓋子。
“呼——”他慢慢地吐出胸腔漲着的氣,推開後院的門,想透口氣。
後院連着海,空氣更加潮濕,連着幾個石台階都滑溜溜的,他站在門邊,聞到了空氣中有些明顯的煙味。
林早冬順着煙味,走到了後院靠着左側的圍牆下方,那裡有一團黑影,模糊可以看見一點猩紅的火光。
他摁開手機,屏幕微弱的光亮照亮了那一處散落的煙頭和背對圍牆坐着的有些熟悉的背影。
心咚的一聲,林早冬想要屏息走近,卻被這裡濃郁辛辣的煙味嗆到,咳出聲。
背對着他的人聽到聲音,猛然轉身,臉色有些狠厲。
在看清來人後手忙腳亂地站起來将煙掐滅,“年哥?”
路今小心翼翼地喊了一聲,想上前,但林早冬被嗆咳得眼睛都出了眼淚,他停在原地慌亂地用手撲着衣服上的氣味。
隻是他實在抽得猛了,這一處角落裡幾乎被煙草的辛辣包裹,密不透風地鋪灑下一層網。
路今将他拉到後院裡那裡最遠的地方,讓他在椅子上坐下,過了好一會林早冬才順過氣。
“你抽的什麼煙這麼辣。”他緩了緩,眼框依舊有些紅。
路今在他背上輕拍的手一頓,心疼過後一股巨大的不安籠罩在他的心頭。
似乎有什麼東西被他遺忘了。
林早冬用膝蓋碰了碰他,親昵又依賴地朝他歪着頭。
那雙漂亮的眼睛在微光下,安靜又期待地望着他,裡面似乎有星光在跳躍。
他很熟悉,這些都是幾個小時前他作為桑海所享有的寶物。
指間的半根細長的煙被他藏到了身後,路今固執卻又無力地抿着唇,妄圖維持。
掩藏卻太過于蒼白,空氣中随風彌漫的一絲煙味和那一處掉落的煙尾巴,讓這一切像薄紙一樣脆弱。
林早冬滿心沉溺在突如其來的歡心中,并沒有注意到他的異樣,翹起眼繞到他背後。
煙隻剩下半截,細長黑色,煙嘴繞着一圈藍紋。
他咦了一聲,“這不就是我之前抽的那一根白獅嗎?”
路今扯了扯幹澀到起皮的嘴唇,“嗯,開機前小于給工作人員送了煙。”他停了一秒,飛快地擡眼,有些小心地找補,“我平時也不抽的,隻是今天…以後我都不抽了。”
他在林早冬身邊的椅子上坐下,将煙推得遠遠的。
林早冬手支在腿上撐着臉,頭歪過去,肩頸拉出一條流暢的線,“你當時是不是就知道我不會抽煙?”
路今背脊一僵,驟然想起他心裡不安的緣由,他突然不敢偏頭,自然又錯過了殷切期盼的神情。
“你是不是還有什麼瞞着我的?”林早冬兩條腿搖晃着碰到一起,聲音輕輕的。
這樣的話林早冬以前是絕不會說的,之前他硬撐着一口氣,不是和路今作對,隻是不願意承認他的内心。
現在倒是坦蕩了許多,可能因為小于的話,也可能因為所剩不多的倒計時。
平白加了好多的勇氣。
路今卻是一瞬間耳鳴,難以捕捉到他的聲音,隻覺得浮浮沉沉像是落在了水裡,哪怕竭盡全力也抓不住他一點的音節。
“你怎麼能确保不是你那些作亂的手段讓小林将你當做了桑海?”
任一飛的話從心底蹿了出來,帶着絲絲寒涼,讓他在盛夏的夜晚無故打了個寒戰。
其實當作桑海,路今也求之不。
他将這當作使了手段能夠得來的最好結果。
他仗着幾絲天賦,勾引林早冬入戲,又在結束後冷漠地強制他剝離,一遍又一遍看着他失落、空虛,卑劣地玩弄拉扯林早冬的感情,又怎麼能奢望他能真的從桑海身上分出些許的愛意。
他從那些手段中貪戀許多溫度,已經上了瘾。
早就将那些日子抛到腦後。
可海市蜃樓哪怕再過漂亮奪目,也終究是假的,會化作水汽,拍入大海的浪潮裡。
路今口袋裡的手機隔着一層薄薄的布料,醒目地昭示着存在感。
他想起了開機前李芸發給他的鍊接。
從脊骨泛起令人膽寒的戰栗,一寸一寸地想要抽空他的力氣。
他瞬間亂了陣腳,坐直,腦海裡隻有一個解釋的念頭,“我隻是……”
隻是太着急,太不擇手段了隻想将你牢牢地鎖在我身邊。
路今咬着牙,将全盤脫出的念頭咽下。
他的想法太過龌龊,年哥那樣幹淨的人,怎麼會容忍,隻怕會将他苦苦維持的一紙合同也燒得一幹二淨。
“隻是……”路今囔囔,急得冒出汗,明明坐在空氣流暢的地方,卻覺得空氣稀薄到被抽幹,胸膛猛烈地起伏才能汲取氧氣。
他舔了舔幹澀的嘴唇,不敢去看林早冬在月色下朝他歪着的那雙眼睛。
“隻是什麼?”林早冬湊近,身上清爽的肥皂氣味幽幽地傳遞過來。
路今不由地吸了一口氣,渡入鼻腔的卻更多的是他身上萦繞的辛辣沖擊的煙草氣。
煙熏火燎的将空氣中僅剩的清爽攪得四散。
“你怎麼出這麼多汗啊?”林早冬那張白淨柔和的臉在他眼前又放大了。
他的臉貼上了冰涼涼的手,汗珠滾落流下一片濕潤的痕迹。
路今覺得自己的身體和靈魂似乎已經分離。
大腦狼狽焦急的想要想出一個借口,身體卻不由自主的迷戀林早冬的體溫。
他恍惚着,感覺到自己蹭的站起來。
“沒有…你想多了”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維持一句完整的句子,冷硬着的聲線拒人千裡。
連林早冬的表情也不敢去看。
便落荒而逃。
留下了手還伸在半空中的林早冬。
他沒有動,直到幾分鐘後仿佛被凍住的手指才微微一縮。
身軀在海風的吹拂下由體恤勾勒出單薄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