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浮玉不禁皺起眉,這樣打下去,陸含璋不是對手,而且這一次,他清晰地看到了,陸含璋的魔族印記。
正當他想開口制止時,黑衣人那邊掠到陸含璋身邊旁,附在他耳邊,用隻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輕道:“無界,我就是給你收拾這個攤子的。”
陸含璋腦子空白了一瞬,他收起攻勢,眼中的猩紅褪去,鼻梁的血痣也消失不見,他錯愕地看向那黑衣人。
無界,是他上一世強力統一三界,衆人對他的尊稱。
他後知後覺想起了什麼。
坤界,乃獨立于三界,行無常,可往來輪回中,不受因果幹擾。
“你是行無常。”他幾乎是肯定地說出這句話。
那人一哂,并不答話。
“可書上寫的行無常大多都面無表情,冷硬似鐵……”
陸含璋這人,有時偏偏在一些細枝末節的地方鑽牛角尖。
陳晏不服了,怼道:“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你個毛頭小子以為讀了幾年書就可以解釋世界了?”
兇獸終于緩過勁來,緩緩轉頭,頗有深意地看了謝浮玉一眼。
謝浮玉被看得頭皮發麻,眼見陸含璋那邊打鬥停下,他也不多耽擱,朝陸含璋奔去。
“傷到哪沒?”
“無礙,師尊。”陸含璋搖頭,一雙眸子狐疑地打量着面前的黑衣人。
陳晏被盯得煩,眼見手上這頭老獸醒了,也不再這裡多停留,沖着對面師徒倆做了個再見的手勢,而後在空中畫出一道圈,一人一獸鑽進圈裡,再無蹤迹。
隻留下這兩人面面相觑。
“他們,應當是行無常。”謝浮玉回憶起方才那人和一幹鬼魅交流的模樣。摸着下巴,說出自己的推測。
陸含璋煞有介事地點頭,冷不防被踢了一腳。
“師尊……”陸含璋委屈道:“您踢我做什麼?”
謝浮玉沒好氣道:“知道是行無常還敢動手?就不怕他随時拿出勾魂鎖把你勾去坤界?”
陸含璋垂下頭,想解釋,可又覺得會惹師尊生氣,于是話在嘴裡幾番周折,終還是選擇沉默。
“罷了,當務之急是去桃神廟,救出那兩名弟子。”謝浮玉一邊說着,一邊朝前去。
陸含璋敏銳地察覺不對,“師尊,你怎麼确定那兩位師兄就在桃神廟?”
糟糕……
謝浮玉撓了撓臉,解釋道:“羅盤在鎮上時并無異動,也就說明鎮上沒有其他邪祟,他們又是來了桃神廟消失不見的,你不妨把羅盤拿來看看,那兩名弟子也極大可能在桃神廟附近。”
陸含璋聞言,抽出懷中的羅盤,可羅盤上的指針似癫狂般亂轉,陸含璋安撫幾次未果,隻得收了起來。
“如何?”
陸含璋點頭,“如師尊所言,羅盤現在失靈了。”
兩人穿過迷霧,謝浮玉有一搭沒一搭問道:“你是怎麼找到我這的?”
“說來慚愧,是弟子一時不察,莫名上了那送陰親的轎子,而後解決了那邊的,便循着唢呐聲找過來了。”
他刻意掠過解決的過程,謝浮玉也未主動談起陸含璋又重現的血痣。
師徒倆各懷心事,後半程誰都沒再說話。
不知走了多久,隻見寒鴉栖于老樹上,霧氣散盡,盡頭是一間小廟。
陸含璋拔出劍,謝浮玉也拿出引雷符。
推開破舊的木門,伴随着吱呀的聲響,驚動了梁上的蜘蛛,蛛網晃了晃,它在觀察着外來者的動作。
廟裡有個供桌,供桌兩邊擺着燃盡的香燭,正中的香爐混着香灰和石粒,水果已經腐爛的不成樣子。
這廟裡沒有神像。
神台上隻供奉了一個牌位,牌位上刻着“法天隆運盈車嘉穗慶豐桃李天君”
這麼長的名号,應當就是員外口中的桃神。
古早時期人們對于信仰的神明并無造像之說,所謂神本無相,為衆生相,當是如此。
隻是未曾想桃源鎮将這種風俗保留了下來,而後又将其廢棄。
穿過廟來到廟後,隻見背後都是凸起的小山坡。
陸含璋踩到了一塊瓦片。
謝浮玉回過頭來,神色凝重,他循着陸含璋的視線投向他面前一個小坡。
兩人心照不宣,陸含璋調動内力,手中捏了塊石子,一擊将那小坡震開,隻見泥土散落下,隐隐露出兩張人臉。
見此情形,他們毫不猶豫向前,奮力将埋在土裡的那兩人拔出來,直至拔出來後,他們才發現,那兩人背後的是缺了一半的瓦罐。
這兩人蜷縮在這瓦罐之中,生死不明。
謝浮玉蹲下分别探了探二人頸側,長舒一口氣,“還活着。”
“師尊,不如先把他們安置回去,等白日再來一探究竟?”陸含璋問道。
謝浮玉望了望不遠處一個接一個凸起的小坡,一想到裡面裝得都是什麼,不自覺起雞皮疙瘩,忙不疊點頭,“就這麼辦吧。”
謝浮玉召出葉舟,将這二人拖到葉舟上,駕着葉舟回到桃源鎮。
一路馬不停蹄趕到員外家時,天已大亮。
王敬則惺忪着眼,便見師尊師弟風塵仆仆回來,還帶了兩個人?
一時間不知是該驚愕還是如何,他眼睜睜看着師尊叫醒員外,給那兩人安排了住處,又叫來了郎中。清晨的涼風卷起檐下的卷簾,府裡的侍女端着藥罐子從他身旁走過。
“醒了?”王敬則猛回神,隻見自家師尊倚在柱子旁打了個哈欠。
原想質問的情緒被緊張替代,他讪讪道:“師尊,您,您夜裡去找那兩位師兄了?這太勞煩您了,您可以把我叫上的。”
謝浮玉笑道:“無妨,白日裡還得再去一趟,你現在沒事就去守着他們喂藥,我去補個覺,睡醒咱們就走。”
“欸好嘞!”王敬則爽快應下,方才提心吊膽,這會師尊給了差事,于是之前心中微妙的不平衡也丢到了九霄雲天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