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場中但凡上了點歲數的人都瞠目結舌,不敢置信地看向場中這紅衣男人。李兆和本人也沒太過驚訝,反而松懈了臉上的凝重:“沒想到三十多年過去了,竟還有人能認出我來。”
要說别的江湖人,市井百姓可能還不認識,但這位“黃金掌”可确乎是太有名了。當年大越開國皇帝費勁千辛萬苦從南疆人手中奪回中原河山後積勞成疾駕崩,留下的小太子方才十一二歲。各懷鬼胎的臣子前朝人都蠢蠢欲動,觊觎那看上去已經唾手可得的皇位。
正是這風雨飄搖之際,“黃金掌”橫空出世,護着小太子輾轉于層出不窮的暗明殺中,直到他長大成人,自己才最終隐匿于市井之間了。
“你這後生有點意思。”李兆和忽地笑了,他撇過頭看了一眼李漱玉,淡淡道,“既然你認出來我,也算是我們有些緣分。今日之事我便不再追究,還望那小丫頭好自為之。”
“可,可是!”李家少爺聽他爹這意思是要放過李漱玉,當即大聲嚷嚷起來,“爹!他們欺負我欺負得特别過分!您,您難不成就……”
“還好意思說?”李兆和冷聲道,“在外面被人揍得哭爹喊娘,還好意思來告狀?我的臉全被你丢沒了!”
戲班子的管事這時候才敢上前來。他一邊差人将武生和君如晦送回去,一邊與衆看客道歉。劉刺史連忙下樓來與楚懷瀾二人回合,但沒離多遠,就見李漱玉一巴掌便要抽上楚懷瀾的臉。
——但是她的手半路上被楚懷瀾抓住了,一把給擰到了身後。
噫,這可如何是好?
劉刺史覺得自己若是被他們發現,估計得吃不了兜着走。
左右盟主應該認得回刺史府的路,那自己便溜回去好了。
“你什麼意思?”李漱玉隻覺得自己背在身後的手生疼,龇牙咧嘴對楚懷瀾怒目而視。
“沖動,任性,脾氣差。”楚懷瀾冷冷道,手上的力氣微微放松了幾分,“不像話。”
“你算什麼人啊?”李漱玉被他這幾個詞砸了個七葷八素,心裡莫名其妙的極其不舒服,嗯惡狠狠地還嘴,“叫你聲師父還真把我當徒弟訓了?”
“你不适合這個江湖。”楚懷瀾松開了她的手,“不是每一次惹上什麼人他都會放過你的,如果你還是要如此任性,倒不如回家去做你的大小姐。”
“要你管?”李漱玉揉了揉生疼的手腕,“現在惹不起我回去練幾年,早晚踩着他的腦袋讓他喊姑奶奶饒命,盟主大人可少瞧不起人!”說罷一扭頭,鑽進後台去找君如晦了。
可就在她轉身的那一刹那,她似乎聽見了一聲微不可聞的歎息,就好像一陣風一樣直接從耳畔拂過了心上。她回頭,卻隻看見了楚懷瀾的背影。
心裡似乎更不舒服了。
李漱玉緊緊攥着槍,一股子邪火在腦中越燒越高,最後氣得她一拳轟上旁邊土牆,卻将自己疼得“嘶嘶”倒抽了好幾口涼氣。
呸,你是我爹啊還來管我?
鑰匙三個銅闆一把您配嗎?
她甩了甩頭,順着之前來的路回了君如晦的屋子。
君如晦被黑衣男傷到了髒腑,此時一個大夫模樣的人正在他屋裡與他說話。君如晦見了李漱玉連忙起身道:“李姑娘又救了我一次。”
李漱玉連忙擺手道:“哪裡哪裡,不必為此多謝我,這是我應該做的。”
君如晦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旋即想起來什麼似的問她:“方才那個白衣人是何方神聖?我也……我也應當去謝謝他的。”
“他?”李漱玉呵呵冷笑了一聲,“那還真不必,那人一副狗屁德行,才不用去給道謝,說不定人家不領你的情,反倒要來罵你任性不懂事。”
最後這幾句她完全是用剛剛楚懷瀾黑着一張臉說話時的神态語氣,配在她的臉上怎麼看都有一股子不協調的感覺,君如晦繃不住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對了,我還要麻煩你一件事。”李漱玉罕見得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咳,我跟那人吵架了,今晚怕是沒地方住……你們戲班子還有什麼别的能睡覺的地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