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夠了!
密集爆炸的掩護中,顔尋之已經挨到地自幾步之前。
孔唯在記憶裡殺過很多人,用相似的手法。因為那是她的記憶,從她的視角出發,顔尋之得以看清所有完整的步驟。
她不是治愈系,沒有那種弱化五感、催人安眠的能力,可她自己也琢磨出個适用于自己的——
她已經異化了。
世界上,沒有幾個哨向精神力比她還強大。
注射燃燒劑後,她的能量幾倍加持。顔尋之毫無猶豫,精神入侵,直撞向地自!
地自向來以高精神力著稱,從未想過被哨兵單方面入侵。顔尋之這一撞出乎意料,它有刹那恍惚,手指叩在闆機上,沒能凝出子彈。
隻半秒晃神的功夫,顔尋之手起刀落,抹上它脖頸。
有些硬。刀刃稍阻了下,她早準備好外骨骼充能,刀柄一回,生捅下去!
地自很像人。南區尤其。
因為是人,精神力再強,也不過血肉之軀。
另一個地自沒想到同伴這麼快身亡,錯愕中一時生了退心。
顔尋之到底不是孔唯,她對撞、尤其是對撞地自這樣高精神力的,無非是靠着燃燒劑強行入侵,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整個人已經頭痛難忍。況且另個地自有了防備,再想解決難如登天。
趁那猶豫的功夫,毫不猶豫轉身背過受傷哨兵就跑!
混排向導關燈,開了兩槍掩護,也迅速跟上。
周圍精神力始終混亂,地自的圍剿已不再掩飾,槍響聲不斷。遠遠跑出槍彈,才發現方向混亂,定位偏移。
她正要轉向,混排向導扯了一下她,“那有遮掩,過去一下。”
“過去幹嘛?”顔尋之意外。身後地自還不知道追到哪了,半途停下,再被圍追,她可沒把握二次突圍。
似乎看出她所想,混排向導道,“我身上有個臨時裝置,可以幹擾精神力,不會被發現。”
顔尋之依舊未答,快速确認方位。混排向導憋了憋,終于道,“……我受傷了。”
上下驟然颠倒,她話中隐有乞求,“不是大傷,就是包紮一下,沒……”
“在哪?”顔尋之打斷她,“我不會用裝置,得你裝。”
混排向導肩頭跟小腿都被打中了,但外骨骼隻損壞了左臂,行動不受限。她去調整裝置的時候,顔尋之也在地圖上模拟路線。
太遠了。如果地自真的是沖她來,無論如何,都走不到地上塔……
顔尋之忽然一頓。
地自認識她嗎?地自靠什麼認别她?
當初她跟混排向導換了頭盔,被射殺的成了混排向導,一槍擊中心髒斃命。
地上塔可以顯示頭盔位置,但也隻能提供頭盔數據,外骨骼是不聯網的。如果她換了頭盔……
她的目光不自覺落到受傷哨兵的頭盔上。
她們相對而站,受傷哨兵幾乎第一刻就感知到了,逃避的垂下眼簾。但那視線久久不散,她被盯的微微發抖,忽然撲通一聲,跪在顔尋之跟前。
顔尋之猶在出神,被吓了一跳,“你幹什麼?”
“不要殺我……”受傷哨兵掙紮着去抓她的外骨骼,“求求你……救我……不要殺我……”
人都是有感知的。在危險來臨的時候,在快要死亡的時候。
顔尋之無言。
嗓子刺痛,她擡起手,捂住她的眼睛。
掌心一震。
“我還活着啊……我可以回去啊!”哨兵悲鳴,“我不想死!不要殺我……”
她眼淚一滴滴掉下來。
落在頭盔中,碎的像一場虛假。鳄魚的眼淚,沒有任何用。
顔尋之幹澀的說,“……不會疼的。”
“不要怕,不會疼的。”
她感覺自己心髒抽搐起來。
帶隊無數次,她不是第一次做放棄的決定,但這是她第一次親手殺死哨兵。她是軟弱的人,隻敢讓自然殺人,就好像他們的死是上天不幸,與她并無幹系。
直到這一刻,再也不可能自欺欺人。
她殺死了哨兵,就是殺死了哨兵。
精神力對撞,哨兵一瞬間失神。顔尋之閉上眼,槍口抵在喉嚨。
精神對撞傳來相同的疼痛,她有些暈,知道這不過是一種自欺欺人的自我感動,她拿傷自己來開解這些無關痛癢。
外骨骼不會傳感溫度,她卻感覺血液噴灑的地方滾燙、黏膩,整隻手臂都燒起來。
地下城就是這樣的。
上位者才有資格玩遊戲,下位者,隻能先活着,然後往上爬。
這不算什麼。
她告訴自己。你已經殺過人了。
在南區,第一次上地面,你已經為自己的活命殺過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