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燼反坐在椅子上，纖細的雙臂搭着靠背，手裡捏着包牛奶，慢慢地吸着。

現在自媒體的難點就在于起号，得益于任唐，她号起得很快，她一直知道當網絡主播不輕松，等自己成為以後，才認識到其中切實的困難，例如承受網絡霸淩，有些嘴裡不幹淨的男的會來騷擾她，還有同為女性的人，私下造謠她。如果不做網絡直播，她可能一生都遇不到這麼多人，至少短時間内不會認識這麼多陌生人。

不是所有人都能被稱為人。

剛開始受到這些騷擾，陸燼覺得莫名其妙，她跟這些人無冤無仇，為什麼對她有這麼大的敵意。任唐當然知道這些，幫陸燼起号前，她就有所提醒。當初她初中做号，就有人在網上對她開黃腔，氣得她哭了一晚上，她爸媽知道後，還領着她去派出所報警了。

做自媒體這麼久，雖然會有崩潰的時候，但她都會很快調整。所以，有時候任唐會幫陸燼整理私信，碰到那種不太友好的，會在陸燼看到之前拉黑。

宿舍窗戶打來了半扇，深秋的涼意送了進來。

浪漫的夏天在很遠的地方，秋天格外漫長。時光匆匆，抛向了冬日。

陸燼忘了已經多久沒跟薛棠舟說過話，這些天，她忙于學習，做網絡直播。現在粉絲多多少少有一千多個，每次開播會有那麼幾十個人。有些美妝品牌護膚品牌找到她，她不知道如何選擇信任的産品的時候，任唐會幫她。

這天晚上開播，又有一個熟悉的ID出現，對方名叫“海上”，IP地址在新加坡。

“海上”按照慣例，又送了幾個小禮物。

她留言：“野渡，吃晚飯了嗎？”

剛開始直播的時候，陸燼會跟任唐出去轉悠，或者在學校附近找個地方。葛尹和馮惠然覺得不安全，因為陸燼開播時間晚，便讓她在宿舍裡直播。隻用買個直播簾擋擋就行。現在就是這樣，陸燼把簾子扯開，奶杏色的簾子呈環繞式包圍，她把手機架在桌上，找了個合适的機位，手臂撐着臉，看向鏡頭。

陸燼一邊翻留言一邊回答：“沒吃。”

她說，“海上你最近忙嗎？好幾天沒看到你了。”

“有些忙。”

薛棠舟指間叼着煙，戳着屏幕。

主要是她想把握進入陸燼直播間的節奏，不想每天都去，被人發現，連IP都換了。

有時候想給陸燼刷最貴的禮物，但又怕引起她的懷疑。

于是她像其他人一樣，别人刷多少，她也跟着刷多少。

有人留言：“不知道今年會不會下雪。”

“雪”這個詞，令薛棠舟心口發緊，她還記得上個冬天的初雪，陸燼發給了她。

原來喜歡一個人的感覺是這樣，從此四季都跟她有關了。

陸燼睫毛輕動，不知道在想什麼：“嗯，不知道今年會不會下雪。”

她現在會像其他網絡博主那樣，粉絲投多少禮物能夠上麥連線。基本上，她隻連女粉，有些男的說話難聽。又有一個女粉上麥，話裡話外暗示陸燼，能不能跟她談戀愛。陸燼一遇到這種時候就沉默，不像其他博主那麼活躍。

雖然她跟陸燼的關系結束了，但是到了這種時刻，薛棠舟的心髒還是會滋生出占有欲。這種折磨的心情，讓她也挺難受的。

女粉下麥後，陸燼提起了戀愛的事情：“近段時間，都不考慮戀愛。”

其他人留言：

“野渡受情傷了。”

“這麼好看的人，都會受情傷。誰讓野渡受情傷的？”

陸燼笑了笑，也不會多談自己身上發生的事。

到了下播的時間，陸燼就直接下播了，她不想擠占室友們的休息時間。

薛棠舟從201搬走後，陸杭不止把這個消息告訴裴秀，也告訴了陸燼。當時，陸燼的心就感覺空了一塊。她回憶薛棠舟工作時的樣子，都是雷厲風行、說一不二的，所以一旦她決定做什麼，就會很利落，包括放棄她們的感情。

剛開始直播的時候，陸燼也會想，抖音會不會按照熟人機制推送給薛棠舟。薛棠舟會不會進入她的直播間，到時候她該如何應對？

但是這件事一直沒有發生，她所關注的薛棠舟的抖音号，幾乎不上線，就像原主人已經不記得有這個号了。

遲早有一天，過往的一切會化作雲煙。陸燼隻需要等待，等待自己慢慢心死。

跨年那一天，陸燼收到一條長長的私信：

“新年的第一天，你好，可能你已經不記得我了。我跟你是初中同學，初中時我曾在你的抽屜裡放過一封粉色告白信……”

内容很長，寫得很真誠。

“過去這麼多年，我一直沒有談戀愛，我以為自己是忙于學業，直到刷到你的視頻，我才重新意識到，這麼多年過去，我還是喜歡你。我不奢求跟你戀愛，但是想把這份心意告訴你，因為最近發現你好像不太開心，我想讓你知道，你是一個值得被愛的人，重新喜歡上你，我很開心，祝你天天快樂。”

确實中學階段，陸燼收到過一個女生的表白。

當時女生一直沒露面，她以為是惡作劇。

陸燼回複她：“謝謝你的鼓勵。”

女生昵稱名叫“曾在剪影見過你”，IP位置在京城。陸燼還翻出初中畢業照，試圖回憶哪個同學現在在京城上大學，有不少人，根本猜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