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菁雖是一隻妖,現代化工具倒是玩得很溜。
她一覺睡醒已恢複了曼妙身材,将所剩無幾的葡萄一頓禍害後,便趴在架子下的藤搖椅上發朋友圈:美好的清晨!配圖是p成錐子臉的自拍,和葫蘆娃裡的蛇精毫無區别。
時間尚早,不隻客人們還沒醒,“幻覺”後院也鴉雀無聲,佘菁卻有許多準備工作要完成。
“老娘真是勤勞肯幹,活該我賺錢。”
她今天的性感穿搭沒有口袋,便随意将手機塞進抹胸背心,方方正正的外殼将前胸的布料撐得奇形怪狀,隻在深壑間露出一個巨大的攝像頭,随着走動時的起伏晃動,搖搖欲墜。
佘菁從廚房拿了剪刀,又從牆邊拾得一個籃筐,挎在臂彎處進了後山。
竹酒自然要用竹葉釀,而竹葉當屬大癸山的最鮮嫩,隻不過她懶得進山,經常網購或者從城市綠化帶裡摘一些以次充好。
今天難得回來,不如多采多釀,隻不過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可以營業。
大癸山的竹子長在深處,佘菁繞過兩座山頭,才到達竹林的邊緣。她放下籃子變回原形,爬上竹尖吹風,聞着故土熟悉的味道。
就在她惬意地快要睡着時,遠處緊密排列的竹杆卻忽然向兩邊彎曲,在無邊無際的竹海中開出了一條狹長的路,竹葉和枝節摩擦、拍打的“簌簌”聲,仿佛一場山間暴雨。
佘菁在竹間彈跳着向前,終于在路的盡頭發現了林間客。
孟季安和形玉一前一後,正往深潭的方向走去。
形玉昨晚就想去大癸山看看,之前聞到過山風裡的熟悉氣息,讓他好奇。
“孟季安,你進過大癸山嗎?”
形玉伏在北陽台的欄杆上,夠不到近在咫尺的山土。那裡長着一朵白色的半圓形野花,是人間的月亮。
孟季安走過來,伸手夠了半天也夠不着。
他們倆其實差不多高,形玉瘦些,又天真,便顯得小。
孟季安踩上欄杆下略微高起的磚,向外撲出半個身體,摘了野花貼在形玉圓潤的唇珠下。
“真難養,連月亮都得給你摘。”
形玉含着花,舌尖輕輕抵着花萼,斷面上滲出的花汁有些澀,不知道有沒有毒。他想,大抵是有的,因為他忽然有些發暈,比喝了竹酒的時候更甚。
孟季安看形玉發愣,不知為何,忍不住透露:“大癸山是我的出生地。”
形玉的眼睛因為意外而微微睜大,如果不是孟季安一直看着他,恐怕也察覺不出來。
“然後呢?”形玉對這個話題很好奇,來不及吐出野花就問了,唇間的花枝顫了顫。
“然後我被進山砍竹子的人撿到福利院,隔年就被孟珂的父母收養了。”
形玉嘴裡的花因為被原水滋養,綻得愈發舒展,白色的花瓣盈滿水,像極了一片一片溫潤透明的白玉。
孟季安用指尖點了點袒露的花芯,像要讨誰歡心一樣主動邀請:“明早帶你去山裡。”
竹林間沒有路,有些無從下腳,好在空氣比山外爽朗得多,孟季安用生氣壓倒了兩旁擋路的密竹,走起來倒也不慢。
越往裡,林木越稀疏,直至一池清潭邊,便僅剩一圈環形青草地和潮濕的綠苔藓。一棵歪脖子棗樹俯瞰着因為深不見底而顯得幽暗的潭水,平靜、冷冽。
“到了。”孟季安有些年頭沒有回來,周圍的植物茂盛了不少,隻有棗樹和深潭毫無變化。
那水潭太幹淨了,宛如剛剛洗淨的明鏡,一塵不染,除了倒影就容不下其他。形玉像被引誘着,直直走到岸邊,附身拾起一塊石頭,往水潭一擲。頃刻間,自潭底掀起一場漩渦,巨大的氣旋從水面沖出,将石頭掃出十幾米遠。石頭撞擊在竹杆上,碎成了大大小小的石子,竹杆也破了一個絲狀裂縫。
那氣旋裡有一股濃重的生氣味道,是冷泉混着松木竹林的香。冷泉氣息與形玉身上的并無二緻,卻更濃重、更極緻,而松木竹香卻讓形玉想起高山頂、破屋脊上的今無風。
孟季安也發現了,這讓他的臉色不太好看。
形玉彎下腰,想要觸碰的手離水面越來越近,孟季安在後頭蹙起眉,佘菁纏在竹梢上不自覺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