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林說扇子是在他早年下山的時候丢的,那時候闫老大還在世,想必住的是老宅。
但和老林說的不一樣的是,老宅周邊并沒見到什麼樹林,大約是幾十年變故,都被砍了。找不到樹林在哪裡,林丙隻能閉上眼,細細感受哪裡有鬼氣。
能順走老林的扇子的人,必定不是人。
隻不過他忘了,專業的事情應當交給專業的人……不,鬼來做。
苦提現在雖然已經是半個活人了,卻也還是半個鬼,他和林丙同時閉上眼,須臾,他拽了拽林丙的衣袖:“這樣找不到。”
老宅這一塊基本都是空屋子,少有幾個住了人的估計也都是孤寡一生的老人,到了行将就木的時日,整個老鎮周圍都死氣沉沉的。
林丙被這麼一拽,歎了口氣,把手機拿了出來。
闫老四當時硬給他寫了電話号碼,這下總算是派上了用場,林丙給他撥了過去。
電話“嘟嘟”響了幾秒鐘,闫老四接起來了:“你好,哪位?”
“是我,林丙。”林丙應了一聲。
“啊,大師,”闫老四那邊亂糟糟的聲音持續了幾秒,變得清淨了,“大師,今天怎麼想起給我打電話?”
“打擾了。”林丙直入主題,“我想問問你們老宅二十年前周邊是不是有一片樹林?”
“樹林?”老四想了想,“是有的,你是想問林大師二十年前怎麼被我大哥撿到的麼?”
他實在是個聰明人,連林丙都噎了一下:“嗯……差不多。”
“有些記不清了,大哥講他是暈在林子裡,然後大哥就把人背回來了。”闫老四半點不拖泥帶水,盡數交代了,連闫老大那天穿的是個行軍鞋的細節都說了。
苦提湊過來,指了指手機用氣音說:“問他扇子。”
“你有沒有見過一把扇子?”林丙問。
“扇子?什麼樣的?你光說扇子我可能想不起來,做我們這一行的對形狀特點什麼的比較敏感。”闫老四大概是感謝他那天超度了自家老三,所以很誠懇地配合着回答。
“很特别,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樣,但基本看一眼就忘不了。”林丙說着望着這條街,不知怎得,忽然覺得有些陰森。
“那還真沒有印象。”老四有些遺憾的說,“我還真想知道讓人看一眼就忘不了的扇子長什麼樣……”
“那不說扇子了,”林丙伸手把苦提的衣袖握在手心,這裡實在有些詭異,他不放心,“那個樹林在哪裡?”
“早砍廢了吧,不過原來的位置應該是我們家老宅正門對着的位置,直走一二公裡就能到。”老四回答,“你們很着急麼?不急的話我過幾天回去可以帶你們去看看。”
“不用了,”林丙淡淡道,“多謝。”
挂斷電話,林丙問苦提:“你覺得他話裡有幾分可信?”
“九分吧,大約真的不記得了。”苦提說。
“去那邊麼?”林丙又問。雖然扇子是他師父的,但這事關苦提,他希望是由苦提來做決定。
“去吧。”苦提說。
“嗯。”林丙點點頭,還是抓着苦提的袖子,就這麼從兩棟老屋間的六尺間隔裡穿了出去。
“我見過很多人。”苦提說。
林丙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偏着頭看向他的眼睛。
苦提看着前方:“他們生老病死,過的都很普通,我曾經在一個人的身邊跟了二十年,最後他死了。”
林丙沒有接話。
“那個人沒有看見我,我也沒有傷害他,他是個少爺,他的家庭醫生斷言他活不過二十歲。”苦提平淡的說,林丙在這聲音裡聽出了一絲難過。他沒有說什麼,隻是輕輕捏住了苦提的腕骨,讓他繼續說。
他不知道為什麼,忽然開始喜歡握着苦提的腕骨,細細想來,大概是因為苦提的手腕那一塊兒總是冰涼一片。
“我不希望他死,總是守在他身邊,但他最後還是死了,甚至沒有多活一天。”苦提說。
林丙心裡忽然有了些預感,但他不敢想,也不敢說。
“我剛剛想起來,那個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