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秉也終于在此時開了口:“你方才說,你認自己是漢室臣子?”
“不錯。”張燕答應道。
劉秉颔首,“這很好。那麼可否容我再問兩個問題。”
“貴人請問。”
劉秉艱難地擠出了一個雲淡風輕的笑容,腦子裡在一瞬間閃過了無數個三國電視劇裡故弄玄虛的片段,以及看過的小說裡冒充身份的種種橋段,順便又在心中痛罵了三聲賊老天。
一時之間,他的心中隻剩下了一個破釜沉舟的決斷。
他問:“将軍與盧公可有仇怨?将軍能否戰勝董卓?”
……
“他這是什麼意思?”
張燕被這反客為主的問題給問懵了,竟忘記了方才是他要去試探青年的身份,一定要問出個所以然來。
現在反而是他被這兩個問題打了個措手不及,先敷衍了兩句退了回來,拉上了自己的下屬一并參謀。
這問的都是什麼跟什麼?
“将軍與盧公可有仇怨?将軍能否戰勝董卓?”
他指了指那報信的斥候,“你把先前探查到的情況再說一次。”
斥候抓了抓頭發,又認真重複了一遍。
說到一半,就被一旁的文士給打斷了,“等等,就剛才那句,重複一次。”
斥候不明何故,還是說道:“……尚書盧植等人将皇帝迎到雒舍,在北邙山下遇到了并州牧董卓,被那個西涼來的董将軍迎回洛陽去了。”
那文士沉默了一陣,轉向了張燕:“将軍怎麼看?”
張燕:“……他總不能是随便丢出兩個有分量的名字,讓我覺得他确有身份吧?”
衆人紛紛搖頭。
不不不,應當沒有那麼簡單。
孫輕發問:“不如将軍先回答了那兩個問題,咱們再來合計合計?”
張燕想了又想,對于他們這裡沒有聰明人也是沒轍,隻能先依照這個笨辦法。
“他問我和盧植有沒有仇?自然沒有。盧植當年被朝廷委任,率領北軍五校前來冀州平定黃巾,可還在廣宗城下,就因攻城太慢,被皇帝論罪押解回京去了,我等雖是冀州人也是黃巾出身,但沒人見過盧植。”
“對對對,”孫輕應和,“反而是後面接替盧植來打冀州的董卓,我還遠遠見過一次,結果這位沒幾天就因戰敗獲罪,也灰溜溜回去了。”
要這麼一說,是沒有仇的。
提及往事,孫輕臉上也多出了一份回憶。
張燕瞪了他一眼:“先說正事!至于我打不打得過董卓……”
“董卓領了并州牧的官職,卻違抗聖旨,屯兵在河東,咱們先前在河内,和他勉強算是半個鄰居。”
說到這裡,張燕話中的殺氣又蹦了出來。“打不打得過他那些西涼匹夫我不知道,他與我屢有交鋒,卻真是欺人太甚!”
好幾次了,董卓的人搶了他的東西。
現在還讓董卓搶先一步在北邙山尋到了皇帝,搶在他前面立下了救駕的功勞,更讓張燕覺得分外氣悶。
也不知道等董卓護送着盧植和小皇帝回到洛陽後,會得到怎樣的封賞。
先帝病逝之前,希望董卓在領并州牧官職後,能将軍權移交出來,免得對朝局形成影響,然而董卓在軍中威望很高,幹脆拒不受命,也沒人拿他怎麼辦,還讓他與何進、袁紹等人牽線搭橋,有了朝中的後台。
現在輪到小皇帝當政,他恐怕會更為嚣張,誰知能幹出什麼樣的事情來。
倘若……
“且慢……且慢!”
因一種奇妙的猜測,張燕的臉上頓時多出了一抹驚疑,可在能夠自圓其說的解釋面前,又頓時變成了恍然。
他一把從一左一右抓過了人,低聲問道:“你們說,有沒有可能是這麼一回事。”
“董卓的嚣張行事,這兩年間我們也聽聞不少了,他現在從河東來到邙山,即将抵達洛陽,極有可能會威脅到皇權,甚至是威脅到皇帝的性命。”
“尚書盧植肯定不希望看到這一點,幹脆在将皇帝從宦官手裡救出來後另做了一件事。”
那文士狐疑着接話,順着張燕的猜測說了下去:“将軍是說,他讓其他人改扮成了皇帝,然後讓真正的皇帝先逃亡在外,直到尋到合适的助力回京鏟除董卓?”
“可這說不通啊!”他搖了搖頭,“就算真要這麼做,他也該當讓人跟着陛下,或者是讓有人來接應。再不濟,也該讓陛下換一身衣着打扮。”
哪能像劉秉這麼醒目。
萬一他們一不小心提刀把他砍了,豈不是什麼都完了。
張燕繃着下颌,擠出了一句話:“那你又要如何解釋,他會問出這樣的兩個問題,還有這樣的形貌特征?”
衆人答不上來,便齊刷刷地看向了劉秉所在的位置。
隻見此時此刻,他仍儀态端方地坐在那裡,側目望着那面“張”字軍旗,神情中似有幾分對于張燕逃避而走的怅惘,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一個聲音同時響起在了衆人的心中。
“難道……他真的是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