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她還不甘心地補充,“而且你對那個叫杜成風的好得過分,但凡見過梁椟的,哪能不往其他方面想……”
陶珑白她一眼,起身整理好自己的儀容,又把小桌子搬回來,這才坐下,恢複了氣定神閑的模樣。
“你覺得,杜成風和梁蘊珍會不會是一個人?”
“蘊珍”就是梁椟的字。
聽了這話,盧鳴玉整理自己發髻的動作一頓,反問:“你認真的?”
陶珑點頭。
作為一個博覽群書,包括最新話本子的人,盧鳴玉很快想明白了其中關竅,但還是很懷疑,“那日來品香樓,我觀察過杜成風。雖然這兩人我都堪堪見過一面,但無論是氣質還是言行舉止,都完全不同。”
“而且,”陶珑補充,“他無論是聽我說起往事,還是談起梁蘊珍,臉上的表情都沒有一絲破綻。”
“那……”
“但我還是覺得,他就是。”
盧鳴玉閉嘴了,一拱手,表示:你是他前妻,你說什麼都對。
有關杜成風的事,陶珑心中雖然還有許多猜測,但一些事太過私密,總不好與盧鳴玉這個黃花大閨女多說,幹脆不再繼續此事,轉而道:“我大概要在京城待半年。爹和兄長到了回京述職的時候,嫂子也懷了身孕快要發動,回去的事兒不算少。”
盧鳴玉大松一口氣,“你早說是為了家裡事回去,我不就放心了?”
“你給我機會說了嗎?”
盧鳴玉讪讪,“嫂子有身孕了?那我這幾日也挑點送小孩兒的禮物,你給帶過去。還有伯父和大哥,他們身子骨怎麼樣?對了,我這邊正好又出了一批玫瑰飲,你都帶上。”
雖然開始是想轉移話題,但盧鳴玉身邊無父無母,陶珑的父母對她來說與自己的親人無異,所以說着說着,她開始一門心思琢磨起禮物的事兒。
忽然,她想起什麼,從榻上翻身起來,趿拉着鞋子轉去隔壁房間,鼓搗一陣,抱出個木盒來。
“這是我給阿頤娘親做的香囊。這些年裡,每年一個,你别忘了給她。”
阿頤,正是陶珑母親的名字。
陶珑一怔,垂下眼,沉默地接下了這個不大的盒子。
她父親原本是管海防的将領,在她出生後,父親被暫調去京城衛所,母親孫頤和她就沒走,一直留在金陵。
七歲時,陶珑的父親徹底留在五軍營,母親便帶着她去了京城。
陶珑已經是幸運的。搬遷至京城後,哪怕母親後來撒手人寰,卻還有朱清研來照顧她。
盧鳴玉無父無母,身邊最重要的親人除了陶珑和祖父,就是孫頤。
對她來說,孫頤就是自己的娘親,哪怕她們并無血緣關系。
孫頤走後,她身邊再沒有母親了。
陶珑成婚時,祖父和盧鳴玉一起來過京城。作為她的“姐妹”,盧鳴玉送上了自己的賀禮,也沒忘記去孫頤靈堂前拜祭。
那時,她帶來了自己從十歲學女工後做的香囊,每年一個,到那年,總共有七個。
陶珑問:“這回是五個?還是六個?”
盧鳴玉笑了笑,“六個,我都是除夕做的。”
打開盒子,陶珑細細撫摸香囊上精緻的刺繡,道:“娘親肯定很高興,你如今繡工都這樣好了。第一年給她做的那個香囊,上面的蝴蝶簡直和蒼蠅差不多。”
盧鳴玉半點不氣惱,還很驕傲道:“我也覺得自己的手藝越發好了。若是哪日酒樓倒閉,我就去你福記做個繡娘。”
“好啊,我給你開雙倍工錢。”
兩人笑鬧一陣,沖散了那點沒來得及彌漫開的怅惘。
*
四月初二,陶珑登上陸氏的商船。
之前一連陰了四五天,還時不時飄些細雨,不成想,今日要走,卻驟然放晴,簡直像歡送她離開似的。
陶珑被自己這個想法逗笑了。
雯芳沒她這麼心大,張望一圈,見甲闆上其他人都忙碌着,才憂心忡忡地小聲問:“小姐,您真放心?這船不會把我們帶去什麼奇怪的地方吧?”
“比如說?”
“那種建在船上叫人進退無門的賭坊、海外遠離大齊的島嶼……”
陶珑失笑,“原來你沒收我的話本子,是自己拿去看了?”
雯芳皺眉,不滿她這嬉皮笑臉的樣子,”我認真同您說呢!”
見她都氣成了隻河豚,再逗下去隻怕要把人氣死,陶珑才正色道:“放心,他們好歹是做正經生意的,這點信用不會不講。而且,外祖和鳴玉都知道咱們的行蹤,你還不放心?”
“那咱們帶的東西不會被偷拿吧?”
陶珑無所謂道:“反正下船之前也是要清點的,真出現這種情況一抓一個準,操心什麼?這是那位杜掌事要操心的。”
雯芳被說服了,“行吧,您說什麼就是什麼。”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閑聊起了路上将要經過的地點,忽而聽見有身後人道:“原來您在這兒,叫我好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