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裹挾着北疆的寒風,掀開營帳的簾栊。藥罐在炭火上咕嘟作響,蒸騰的白霧模糊了穆簡的眉眼,卻掩不住他眼底化不開的愁緒。南慕川倚在床頭,蒼白如紙的臉上強擠出一抹笑意:"阿簡,你瞧這藥湯的色澤,倒像是将天邊的晚霞熬進了碗裡。"說着,他顫抖着伸手去夠案上的青瓷碗,"也該換我來照顧你了。"
穆簡輕巧地避開他的手,将藥碗湊近唇邊輕吹,熱氣氤氲間,他的聲音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别動!再敢逞強,朕就命人将你綁在床上。"滾燙的藥汁入口,他眉頭緊蹙,卻固執地咽下,"這般苦澀的藥,我都替你嘗過了,你若再不肯喝......"話未說完,南慕川突然傾身向前,冰涼的唇擦過他的指尖,徑直含住碗沿。
刹那間,呼吸相聞,穆簡隻覺心跳漏了一拍。深褐色的藥汁順着南慕川的嘴角緩緩滑落,在蒼白的肌膚上蜿蜒出一道深色痕迹。"阿簡親手煎的藥,再苦也是甜的。"南慕川低聲呢喃,眼中閃過一抹戲谑,可當瞥見穆簡泛紅的耳尖時,那眼底的笑意瞬間化作了無盡的溫柔。
就在這暧昧的氛圍中,帳外驟然響起急促的腳步聲。穆簡迅速起身,将藥碗重重擱在案上,南慕川也下意識地握住枕邊的佩劍,警惕地望向帳外。"陛下!"沈明姝的聲音帶着前所未有的慌亂,"京城八百裡加急!丞相聯合禦史台彈劾攝政王,誣陷他擁兵自重,意圖謀反!"
穆簡的臉色瞬間陰沉如鐵,他猛地轉身,卻見南慕川正平靜地整理着衣襟,那從容的模樣,仿佛這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陛下,臣懇請辭去北疆軍務,即刻回京請罪。"南慕川說着便要掙紮下床,卻被穆簡一把按住。
"朕的攝政王,何時輪到他人指手畫腳?"穆簡眼神冰冷如霜,一字一頓地說道,"傳旨下去,明日拔營回京!"他轉頭看向沈明姝,眼神堅定,"明姝,你即刻出發,暗中徹查彈劾奏章的幕後主使。"
回程的隊伍浩浩蕩蕩,穆簡與南慕川同乘一車。車簾低垂,将外界的喧嚣隔絕在外。馬車緩緩前行,穆簡突然開口,聲音低沉而壓抑:"阿川,你早就料到會有這一天,對嗎?從你拒絕與我共守北疆的那一刻起,你就在等着這道彈劾。"
南慕川沉默良久,最終輕輕點了點頭,聲音哽咽:"阿簡,你是九五之尊,而我......我生怕我的存在,會成為你的負累。"
"負累?"穆簡突然笑了,那笑聲裡帶着幾分自嘲與無奈,"這些年,你替我擋下多少明槍暗箭?為我熬過多少個不眠之夜?如今有人誣陷你謀反,你就打算束手就擒?"他猛地抓住南慕川的肩膀,眼中滿是瘋狂與決絕,"阿川,你若不在我身邊,這皇位,我甯可不要!"
南慕川震驚地望着眼前的少年帝王,那雙眼中燃燒着熾熱的情感,讓他不禁想起十四歲那年的秋獵。那時,那個倔強的小皇子也是這般紅着眼眶,哭着說:"我不要做太子了,我隻要你!"
"阿簡......"南慕川的聲音沙啞得厲害,"我發誓,再也不會離開你。"
京城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穆簡剛一踏入皇宮,便被丞相領着一衆大臣堵在了乾清宮。"陛下!"丞相白發蒼蒼,卻依然聲如洪鐘,"攝政王手握重兵,獨攬大權,長此以往,必将成為大患!"
穆簡冷冷掃視着殿内群臣,目光最終落在安靜伫立在角落的南慕川身上。對方神色淡然,仿佛那些彈劾之詞與他毫無幹系。"丞相認為,該如何處置?"穆簡突然開口,聲音平靜得令人心驚。
"臣懇請陛下收回攝政王兵權,将其貶為庶人!"丞相話音未落,殿内便響起此起彼伏的附和聲。
"夠了!"穆簡猛地拍案而起,巨大的聲響驚得衆人瞬間噤聲。"穆南川,北疆之戰勞苦功高,護駕有功,朕不僅不會治罪,還要重重封賞!"他轉身看向南慕川,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從今日起,攝政王不必再處理軍務,隻需......"他故意停頓片刻,"隻需日日伴駕,與朕共商國事。"
群臣面面相觑,一時間不知該作何反應。南慕川卻突然上前一步,單膝跪地:"臣遵旨。"他擡頭與穆簡對視,兩人眼中都藏不住那抹默契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