鉛灰色的雲層如千鈞鐵幕,沉沉壓向巍峨的殿前校場,連飛檐上的鎏金螭吻在風中若隐若現,仿佛随時會被這壓抑的天色所吞噬。狂風呼嘯而過,獵獵作響的鎏金校旗上,龍紋邊緣的金線翻卷扭曲,似在無聲控訴着即将到來的風暴。南慕川立在演武場中央,一襲素色勁裝被風吹得獵獵翻飛,發間雪松香囊輕輕搖晃,散出的淡淡松香混着潮濕的空氣,卻難以撫平他心底泛起的不安,熟不知,他早已卷入一場錯綜複雜的陰謀漩渦…………
趙家三公子握着長劍登場,劍身刻着的饕餮紋泛着冷冽的幽光,映照着他微微顫抖的指尖。南慕川擡手握拳行禮,餘光不經意間掃過觀禮席,敏銳地捕捉到趙家老臣與禮部尚書交換的那抹陰鸷眼神——這場校場比試,顯然不隻是表面上的武學業藝切磋。
“叮——”清脆的劍擊聲響徹校場,趙三公子率先發難,長劍走偏鋒直取面門,招式雖狠辣,但卻透着難以掩飾的慌亂。
南慕川身形如林間白鶴,輕盈地側身避開,手中竹劍順勢點向對方手腕。在竹劍即将觸及的瞬間,他的餘光不經意掃過觀禮台,卻見穆簡猛然攥緊蟠龍椅的扶手,指節因用力而泛白,龍紋雕花深深硌進掌心。這個意外的發現讓他心頭微顫,分神的刹那,險些被對方劍鋒擦過肩頭。
當竹劍精準地抵住趙三咽喉時,南慕川習慣性地留了三分力,語氣淡然道:“承讓了。”他剛要收劍後退,卻見趙三突然從靴中抽出匕首,寒光如毒蛇吐信般直刺他後心。場邊頓時響起此起彼伏的驚呼聲,南慕川反應極快,旋身錯步,竹劍如靈蛇出洞,精準點向對方曲池穴。匕首落地的聲響混着趙三痛苦的悶哼,驚起檐下白鴿,撲棱棱的翅膀聲更添緊張氛圍。
“陛下!攝政王穆南川蓄意傷人!”趙家老臣拍案而起,胡須因激動而劇烈顫抖,“講武堂應教授正大光明之武藝,怎能容此等陰私手段!”南慕川望着對方漲紅的臉,腦海中突然閃過昨夜在城郊破廟截獲的密信——趙家與北狄往來的字迹,與趙三公子佩劍内藏的密函如出一轍。
他俯身拾起匕首,對着陽光輕輕轉動。随着“咔嗒”一聲輕響,暗格彈開,淬毒的刃尖泛着幽藍的詭異光芒。“趙公子這招‘暗度陳倉’,倒是與三年前北狄刺客的手法如出一轍。”南慕川将匕首遞給禦前侍衛查驗,聲音清朗而鎮定,餘光瞥見穆簡猛地起身,龍袍下擺掃落案上茶盞,青瓷碎裂的聲響混着雨聲,在寂靜的校場格外刺耳。
校場瞬間陷入死寂,群臣面面相觑,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穆簡周身氣息驟然變冷,眼中翻湧着令人膽寒的怒意:“趙愛卿家既然如此關心講武堂,不如讓令郎長駐其中,好好“研習”?”他的目光如鷹隼般掃過群臣,最後落在南慕川身上,眼神瞬間柔和下來,“至于攝政王,可願随朕回宮?細細說說這匕首的來曆?”
南慕川行禮時,注意到穆簡握緊的拳頭。帝王毫不掩飾的關心太過熾熱,反倒讓他感到不安。自先帝将他接入宮中賜名“穆南川”,這個少年就總是用近乎偏執的方式靠近。但在南慕川心中,那不過是幼主對肱骨之臣的依賴,是君臣之間再正常不過的信任。
暴雨突如其來,豆大的雨點砸在青石闆上,濺起層層水花。穆簡執意要與南慕川同乘龍辇回宮。車簾被雨水打得透濕,南慕川望着車窗外翻湧的雨幕,打破沉默道:“陛下今日偏袒太過,恐遭非議。”
“朕護的是社稷棟梁,更何況,你還是我的…………”穆簡突然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浸濕的衣袖傳來,滾燙得灼人,“那日你為救朕受傷,若有不測……”
南慕川不着痕迹地抽回手,指尖殘留的溫度卻讓他的心緒微微泛起漣漪:“臣為陛下效力,乃是分内之事。”他望着少年帝王失落的神情,又補了句,“還望陛下以江山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