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家的感覺就是好。
姜枝可以光明正大偷懶——在校她得自己洗衣服,公用洗衣機不幹淨,她實在不想用;回家就方便多了,貼身衣物有專門的洗衣機,外穿的衣服或裙子可以機洗,有些交給負責生活的傭人,但像現在這種周末,哥哥都不讓她們過來,由他全權照顧她的飲食起居。這不影響,因為她起床後就看到晾起的裙子。
那件不能機洗,傅嘉榮給她洗了,這種事他做得多,早就熟能生巧。
“呀呀呀,我看到什麼啦?這不是我那溫柔賢惠的好哥哥嗎?”
姜枝在她的書房學了一上午的計算機,裡面有哥哥和李見山分别給她整理的資料包。快到中午吃飯的點,她走到廚房,看見系着圍裙挽着袖子做飯的男人。
姜枝突然冒出來,從背後抱住傅嘉榮,纖細的手臂圈着他的腰,勒緊衣料,逐漸露出清晰的腰肌,窄勁且充滿力量,凜冽性感。
“學完了?”男人淡笑,颠鍋清炒翠綠的莴筍絲。
女孩在他身後探頭探腦,“差不多啦,哥哥,你的廚藝越來越好啦,好香!”
“不得變着花樣給你做?”傅嘉榮說:“旁邊的料理台上有給你做的奶茶,嘗嘗看。”
姜枝當即很捧場,喝之前就把傅嘉榮誇得天上有地下無,她都打定主意了,如果不好喝也要使勁誇,不僅誇還要喝光。哥哥給她的東西總是最好的,她肯定不會浪費一絲一毫。
結果剛嘗了一口,她的眼睛一亮。傅嘉榮将那盤翠綠清爽的莴筍絲裝盤,看到妹妹捧着杯子喝奶茶,粉嫩的唇瓣咬着吸管,眼睛瞪得大大的,又俏又乖,他心裡一片柔軟,将玉盤放到餐桌上,笑着問她怎麼樣?
“跟昨晚的奶茶比,誰的更好?”
姜枝吸溜一大口,搖頭晃腦說哥哥的更好喝。傅嘉榮很滿意妹妹的反應和回答,用手背碰了碰她的臉頰,笑着誇她好姑娘。
“哥哥喝過嗎?”
“還沒有。”
“那你也嘗嘗!”
姜枝又拿了根吸管放在杯子裡,直接遞過去,傅嘉榮垂眸掃了眼妹妹用過的那根,頂端沾着一抹白,像瑩潤的水珠,他又掀起眼皮,看了眼歪着腦袋一臉期待的姜枝,妹妹從未多想,一心跟敬重愛戴的哥哥分享,是他滋生了過多的欲念。
姜枝對上哥哥的目光,眼睜睜看着他低頭使用了另一根吸管。
離得近,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泛着冷光的金絲邊眼鏡,斯斯文文的儒雅,透着成熟男性獨特的魅力。
姜枝盯着那抹鼻梁,忽然想起秦鐘毓很久以前跟她說的一句話。
[大枝,你有沒有發現嘉榮哥的鼻梁好挺]
青春期的女孩,她們對異性的獨特審美大部分源于身邊的男性長輩,如果對方各方面足夠優秀,會在一定程度決定女孩未來的擇偶偏好。
*
北城入秋,也意味着高校的課程快過半。
十一月中旬的時候,京大部分學院組織了期中測試,所得成績按占比,最後納入期末的綜測。
需要考試的學院開始抱佛腳,但大一的藝術學院不用,纖維專業的更不用,隻需要好好掌握編織的部分手法即可。
圖書館爆座,高砺月沒能搶到位置,在宿舍複習;林今清不在,姜枝和趙沁焰躺在床上玩雙人遊戲。
“導員又發什麼了?”
姜枝随口一問。
高砺月剛結束一輪總複習,休息的時候點開學院群,看到輔導員發的,“要舉辦元旦晚會了!”
1月1日晚上七點半,京大要舉辦元旦晚會,現在各院輔導員發布通知,招募若幹志願者(可加學分)以及希望大家踴躍報名表演才藝(可加學分)。
高砺月當機立斷:“我要當志願者!”
為了學分!
姜枝和趙沁焰更不會放過這次的機會,當即踴躍報名才藝。
本周在期中測試和報名參加元旦晚會中度過。第二周,纖維藝術專業的主課老師紛紛給出這學期的期末考題綱,讓大家在要求内完成一幅作品,到時候驗收打分。
這對姜枝而言并不是什麼難事,真正麻煩的是社團考核。
她雖然是奔着追人去的,但也不想表現得太差勁,隻好在考核前抱佛腳,跟着高砺月抓緊練習。
考核是在十一月末,周四晚上七點,自帶電腦,總計三個小時。
系統是李見山敲的代碼,完成提交即可出分和排名。
鄭星傑在現場監督。
姜枝坐在一堆計算機專業的人中間,感覺自己的大學在雙修——纖維藝術和計算機,隔行如隔山,相差十萬八千裡。
題量特别大,甚至有超綱内容。
三個小時很快結束,李見山忙完過來,鄭星傑在核對元旦晚會表演者名單的相關事宜。
李見山滑動鼠标,電腦屏幕投出的冷光映入那雙漆黑的眼眸,在鏡片的襯托下呈現兩分機械的質感。
姜枝坐在下面,單手托腮凝望他。
“姜枝。”
李見山叫她了。
女孩下意識舉高右手,“在這!”
李見山讓她過來,姜枝連忙起身,掌心撐着膝蓋,彎腰湊過去,笑着問怎麼啦?
一股清晰的馨香鑽入鼻翼,蛛絲般蔓延,李見山抿了抿嘴,滑動鼠标,指着屏幕說她存在的問題。
姜枝的考核成績中等偏下,考慮到非專業因素,李見山對她說得很細,讓她接下來該做哪些準備。
“嗯嗯!”姜枝點頭如搗蒜,記住後複述一遍,又笑着問:“還有别的嗎?”
“就這些。”
“謝謝。”
這一聲很輕,清甜的嗓音帶着嬌俏,婉轉悅耳,像鈎子一樣。李見山猝然對上她亮晶晶的眼睛,像高挂于群山之上璀璨的星子,那麼亮眼,那麼漂亮,讓人不敢擡頭仰視。
李見山倉促轉過頭,木讷地看着屏幕,淡聲說不客氣。
姜枝還想再逗逗他,鄭星傑處理完手頭的事過來,手裡還拿着一份打印好的名單,笑着跟她聊天:“剛剛看到你要參加元旦晚會,還是跳古典舞。”
“是呀。”
姜枝扭頭跟他聊起來,李見山又跟兩個新成員說了幾句,有人問現在可以走了嗎?李見山點頭許可。
教室裡的人陸續離開,就連高砺月也先撤了——來之前姜枝說的,她要抓緊機會跟李見山多多相處。
“欸,見山哥,你去哪?”
鄭星傑及時叫住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的李見山。
“回宿舍。”是很平又木讷的聲音。
“你急什麼,沒看見人家姜枝孤零零一個人?”
李見山對上女孩笑吟吟的目光。
鄭星傑有意給他倆拉線,抱着自己的電腦就要開溜,“現在都十點多了,這離女寝還挺遠,怎麼着你也得送送吧。”
姜枝在旁邊點頭,謊言張口就來,“我還不會騎共享單車。”
“你看人家女孩子不會呢,你更要送了!”鄭星傑說:“交給你了,我待會還有主持人的會要開,就先走了!”
最後,教室裡隻剩姜枝和李見山。
這棟教學樓距離女寝很遠,門口停着一堆青色的共享單車。
李見山自己是騎自行車過來的,有後座,姜枝更不客氣,在他坐上去的下一秒自覺坐到後座了。
“李見山,麻煩你啦。”
她輕輕揪住男生的衣擺。姜枝雖然膽大敢于追求,但細節上還是有些矜持,就像現在,她不敢直接去圈李見山的腰。
兩側的手指攥住衣擺,輕微的墜感,勾得肩頭的衣領緊了些許,一股詭異的、細密的情愫萦繞心頭,令他不由得握緊了手柄。
他喉結滾了一圈,“你坐好了。”
“坐好啦坐好啦!”
姜枝開心地翹起腳。
十一月末的京大,入夜後氣溫偏低,涼意侵襲,拂過青蔥男女,姜枝嗅到他身上很幹淨的洗衣粉氣息,殘留的花香,很像雅緻的木蘭香。
“李見山,你累不累?”
“不累。”
“那就好!”
李見山話少,幾乎不會主動挑起話茬,過了會姜枝又騷擾他。
“李見山,咱們頭上的是什麼花呀?”
姜枝仰頭,凝望上空茂密的花簇。
兩側的樹木叢鱗次栉比,樹幹粗壯,想來種了很多年,枝丫繁盛,相互交錯,在行人的頭頂罩出一片濃蔭,皎潔的月色和璀璨的繁星點綴在交映的空隙裡,更美了。
李見山說:“是異木槿。”
一大朵花簇砸落,掉在姜枝仰起的臉上,墜在眉眼間,鋪面而來淡淡的芳香。
她笑了笑,伸手拿下,捧在手心。
“異木槿?真好看。”姜枝說:“李見山,你見過山栀子花嗎?”
“見過,一到夏天山野叢林裡最多了。”
“我的名字就取自山栀子。”
李見山問:“你不是枝蔓的枝嗎?”
“我十歲的時候改了名,因為我那個時候很喜歡做手工藝品,經常用木頭啊絲線啊等各種東西做些小玩意。”
“所以你後來讀了纖維藝術?”
“沒錯!”
姜枝笑道:“你看我們多有緣分。”
山栀子花,“山”和“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