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走蛟善後已近收尾,負責監工官兵援助的裴昱也得了閑,成日地往房府送東西。
他少年意氣,從不遮遮掩掩,被旁人打趣了,隻道是欽佩房娘子聰慧。
因而京中雖有謠言稱房幽裴昱暧昧,但大抵是聚焦于裴昱這個雍王身上,畢竟,沒人瞧見房幽對他有什麼不同。
裴昱抓心撓肝一般,疑惑房幽為何對他忽然如此冷待,邀約不應,禮物隻收不回,難不成是他哪裡惹了她不喜?
他雖可直接求父皇賜婚,但到底還是想先與房幽确定心意。
房幽則窩在小院裡,百無聊賴地數雍王送來的那些小玩意——無外乎是胭脂水粉、九連環、七巧闆之類的,她都玩膩了。
她随手将禮物堆裡一枚金簪遞給湘元:“你拿去玩兒。”
湘元怔愣了下,不知是接好還是不接好。
往日裡女郎也常常賞賜東西,但她與湘蓮是各有一份,哪像近來,女郎隻獨獨給她。
再這麼下去,當真要傷了彼此情分了。
房幽已松開了手,湘元隻得慌忙去接,怕落在地上摔壞。
她滿腹心事,也不敢轉頭去看湘蓮的神情,隻微微攥着簪子。
房幽當然知曉這般區别對待會使奴婢心中不平。她要的就是湘蓮不平,盡早做出偷盜主家、暗害姐妹之事,如此,她正好在出嫁前将她趕走,免得遺禍太久。
主仆三個心思百轉千回,各不相同,忽聽女奴來報:“女郎,雍王府遞了帖子來。”
房幽接過,在日光下眯着眸子一目十行:
“草長莺飛,春山如笑。某将于府内設宴。聞房娘子騎射俱佳,特邀娘子為某鎮場。望娘子萬萬前往。某不勝感激。”
這一段話,可謂低三下四,王爺氣勢全無。
房幽抿嘴笑了下,覺得裴昱有點開竅了。
他送的那些破爛,房府何愁沒有?她要的,是裴昱的重視。
她要當皇後,是要地位與裴昱公正平等,而不是卑躬屈膝地當。
隻有先讓裴昱低頭,先讓他對她的青睐欣喜若狂,往後才好過日子。
她伸個懶腰:“去給我好好挑挑衣裳,選個最好看的出來。”
元蓮二女應是。
到了赴宴那日,依舊被老太太逼着帶上了房淺。
照她的說法,姐妹同出一族,無論哪一個過得好,都當帶好另一個。
房幽翻翻白眼。
上回房淺為周靈筱說話,胳膊肘往外拐,早惹了不少女郎輕視,暗諷她房幽有個白眼狼的堂妹。
她做不到以德報怨,不過房淺樂意去丢人,那便去吧。
房幽穿得豔麗,大紅的顔色,卻不顯庸俗,畢竟一張傾城美人面擺在這兒,穿得再俗,也是相得益彰。
反觀房淺,一身淡色的流蘇裙,配上泫然欲泣的神态,倒真有些小白花的樣子。
這是故意要與自個兒作對比。
房幽看穿她的小心思,哼笑一聲。
房府與雍王府隔得不算遠,半盞茶功夫便到了。
房幽從車窗縫裡往外看去,隻見裴昱束玉冠着青袍,溫潤如玉,正于王府門前負手而立。
有賓客前來,他不過一拱手,請對方先行進去。
擡頭瞅見了房府的馬車,立時挺直了腰闆,腳步有些急促地往這裡來。
他在翹首以盼的,除了她還能有誰。
房幽心情不錯,面上止不住的笑意,正要起身,卻被房淺搶先一步:
“阿姊,我先下車等你!”
房幽牙癢了一下,冷眼凝着房淺雀躍的背影。
車外,正好響起裴昱的聲音:“房娘子到了,某等候多時。”
房淺聽入耳中,心迅猛地跳了兩下。
她知曉自個兒着急了,但若是在堂姐後頭出場,還有誰能注意到她呢?
她鼓足了力氣,素手推開車窗,向外探去——
裴昱正立于車外,滿眼期待地瞧着垂首走出的美人。
她今日穿得素淨,卻也如遺世獨立的仙子一般,淡雅動人。
她擡起臉,沖他喊了一句:“雍王殿下。”
入耳的聲音并不空靈,反帶了一絲甜膩,裴昱晃了下神,這才看清她的臉。
——并非是房幽。
長得倒有三四分相似,大約是她的阿姊或阿妹。
伸出接人的手已來不及縮回,房淺搭在裴昱的手臂上,緩緩下了馬車。
二人各執了一禮。
裴昱開口,話語中遮掩不住的失望:“娘子有禮了。鄉君呢?她未曾來嗎?”
房淺臉上的笑容僵了一僵,很快抿唇道:“阿姊……”
下一瞬,房幽從車内靈巧鑽出。
她并不急着下車,而是微微揚着下巴看向裴昱:“殿下,是不希望我來麼?”
這話盡顯刁蠻,但由她之口說出,裴昱卻覺得心中有一絲甜蜜。
他凝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