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焉道:“不必介懷,我救你是看中了你的一樣東西。”
有這等好戲看,房幽剛要挪動站起,轉瞬又坐回了軟墊上。
她倒要瞧瞧,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那落魄郎君有些遲疑:“恩公是為了何物……?我小妹——”
裴焉打斷了他的臆測:“你。我要你做我的門客,為我出謀劃策,你可願意?”
“某不過區區寒門,至今未曾入仕,恩公如此厚愛……”
“願意,還是不願意?”他沒甚耐心,問了最後一遍。
“……敝人張庸,叩謝恩公厚愛。”
房幽将茶水遞到唇邊的手頓住,面上浮現茫然之色。
張庸?
燕王府最為出名的門客張庸?
張庸此人,雖名為“庸”,卻是驚世之才。光熹九年,其為裴焉上書數十道輕徭薄賦之法,廣受朝野側目,後來更是被光帝招攬,成了唯一一個寒門出身的二品大員。
她知曉此人,是因裴焉為救下他,婚後首次失約,曠了與她回房府看望阿兄的約定。
房幽與他大吵一架,氣他不還嘴不解釋,轉身要回娘家時卻被他摟住。
他身上一陣陣的血腥味,她吓得臉色發白,以為他受了傷,卻聽裴焉道:“今日去救了個人,疏忽了,明日早起陪你回府。”
房幽被他哄好,心裡卻疑神疑鬼,打聽以後知曉是燕王府新來的門客,這才安了心。
可是那該是阿兄久病不起以後的事,裴焉怎會現在便救下了他?!
房幽一時恍惚,手上不穩,竟打翻了手上的茶盞。
水不算燙,卻惹來了兩個婢女的驚呼:“女郎!”
聞及這邊的動靜,隔壁的聲音低沉了許多,再聽不清了。
房幽索性不再逗留,她心緒大亂,飛快地跑出了中萃樓。
坐在馬車上,她仍在胡思亂想——
裴焉不喜甜食,成婚前從未踏足中萃樓,是因婚後她愛吃,這才踏足。
可他今日上來便要她慣常待着的包間,加之張庸這個人,便知他大抵是與她一般,真的重生了。
一想到這兒,她便緊張地有些腹痛,甚而有些不想去赴裴昱的約。可這馬車一骨碌兒,沒多久便到了馬場。
車外傳來裴昱的溫聲:“房娘子。”
房幽咬牙,練了一個僵硬無比的笑,慢吞吞下了馬車。
因是走馬,他們今日都穿得是較為輕便的騎裝。
房幽一身紅色,整個人如同枝頭嬌豔欲滴的鮮花,耀眼奪目。隻是美中不足,臉色極為蒼白,看起來似乎很是虛弱。
裴昱關懷道:“房娘子怎麼了?可是身子不适,要不要請禦醫來瞧瞧?”
房幽隻搖頭:“殿下,不必麻煩,隻是吹了風有些着涼。”
她想了想,又道:“不過卻跑不了馬了,還請殿下諒解。”
裴昱連聲道不妨事。
二人便沿着馬場的樹蔭漫步。
裴昱的目光時不時便掃向房幽,觀她美人面上帶了一抹憂思,大抵真是身子不好受。正想勸她可要早日歸家,便聽她道:“殿下,之前的走蛟一事,我代京郊百姓多謝你的信任。”
她舊事重提,實在是她與雍王沒什麼好說的,她一丁點兒也不了解他,隻能從這裡下手博取他的好感。
裴昱有些不好意思,道:“娘子客氣了。”
他猶猶豫豫,最終還是決定坦誠相待:“其實也并非全是我的功勞。那日都靠三哥,我去時,他已察覺了不對,叫了不少百姓帶上牛車驢車趕路,我隻起個傳信的作用罷了。”
他如此全盤托出,是真将房幽當成了心上人。
他知曉自個兒不如三哥,但也希望房幽能接受他的平庸,不要将他想得太好,往後再有了落差,是他不願看到的。
房幽瞬時如被雷劈——
那日裴焉也是提前知曉了走蛟!
再憶起裴昱曾說,裴焉帶剩餘人去了秦縣——難怪,難怪!
裴焉重生已是闆上釘釘的事了,那他知不知曉她的情況呢?
若是知曉,他會不會回來找她?
應當不會,死前,他們是簽了和離書的。
就是不知,裴焉的武功那樣好,怎麼也被水賊給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