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呢？你把我叫出來做什麼？”甯雲赫打哈欠，一臉困意。

左見川把頭伸到他耳邊說悄悄話：“上級好像……知道你的事了。”

他詫異：“那麼快？”

左見川點頭：“好像是他身邊的守衛跟上級說他身上有你的味道，所以他們現在着重在調查這方面。我怕時間越久越……”

甯雲赫沒說話，随意地把腳架到窗沿上，看着天上的白雲發呆。

什麼意思？這就把自己晾在一邊了？

左見川隻好試探着用手輕輕戳戳他的肩膀，小聲道：“你還是……趁早打算吧。”

他終于回頭了，看着左見川不知道在思考什麼。

“你想想辦法？好歹還是你們那邊的人，我也不了解他們是什麼脾性，”甯雲赫跳下窗台，把手搭在他肩膀上，“要不然我被抓了，你的父親可能就……”

左見川睜大眼睛，明明之前是互相利用的關系，現在完全就被他抓住把柄。

甯雲赫見他不說話，主動提醒道：“是不是？我被抓了就沒人再給你提供藥水了，而你的父親也可能熬不過那一關。”

“夠了，”左見川說，“……我會想辦法的。”

甯雲赫滿意了，他笑笑：“好，那等你想出辦法了我們再碰面。”

他翻過窗台往大街上跳，說道：“那麼，再會。”

等左見川再跑過去看的時候，他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

尤靳從另一棟樓竄進來，說：“被他逃了？”

左見川洩了氣，坐在床上說道：“連這個理由都沒用，反而還被他拿捏，果然是狡猾。”

還能想到什麼辦法呢？難不成要派死神活捉了他？

突然他又擡頭看着尤靳，眼眶微紅。

“我靠，你怎麼了？”尤靳說。

“你說，我們能看見我父親什麼時候走嗎？”或許是覺得這話說得不妥，他接着說，“我父親現在這個情況，沒了藥水的作用，估計很快就會……”

他沒再繼續說下去。

尤靳點點頭理解他的意思，不過關于未來的靈魂他們肯定是看不到的，這事兒還得去麻煩迪倫。

迪倫的效率也是高，左見川剛給他打電話問，半分鐘後就給他回複了。

“你父親這個名字的字迹在名單上很淡啊，”迪倫摸着下巴，“不能說有也不能說沒有，大概就是藥水搞的鬼。你想好了的話就直接收割好了，完事以後跟我講一下，我這邊再寫個備注。”

左見川應了一聲，挂掉電話後，看着魂不守舍的，應該是還沒做好這個心理準備。

尤靳也坐到床上，挨着他，問：“能問問你父親想去輪回的原因嗎？”

左見川開始回憶。

五十年前父親就突然在家跟他和他母親說，受夠了這種長壽的感覺。對當時的他來講，壽命太長已經變成了某種詛咒，不再有好的意義。

他隻記得一向溫柔的母親此刻卻開始大發雷霆，指責父親沒擔當抛下妻兒就走，是個自私鬼。

但父親對此也沒有動搖他想要輪回的心，第二天，在茶幾上留下張離别的信就走了。

後來母親就交代他，趁通道門的守衛輪換時偷偷去人間看他，至少能知道他現在過得怎麼樣。

這種生活一直持續了五十年，最後一年左見川終于不用再偷偷摸摸去人間了，因為他當上了死神。

那天他同往常一樣去帶走靈魂，路上湊巧看見了父親拿了張紙從醫院走出去，人看着沒有精氣神。

他過去看了眼，報告單上寫了“肝癌”兩個字。

他不懂這是什麼意思，隻是從父親日間消瘦的外表下看出，他大概時日不多了。

死神應該看淡生死，可父親一旦再次輪回，下一世就不知道還會不會和現在的樣貌一樣，他甚至都不能保證還是不是人類。

左見川出于私心，隻能處處留意是否有辦法能讓父親堅持下去。

然後就遇到了甯雲赫。

左見川收回思緒，語氣淡淡：“隻是他受不了無止境的壽命罷了。”

尤靳微微點頭。

左見川捂着臉又接着說：“我都不知道該用什麼心情去帶走他的靈魂。”

尤靳順着他的背安慰道：“需不需要我幫你？”

“不用了，”他閉上眼睛，“讓我親自去。”

尤靳知道他心裡不好受，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想了想，隻能換一種方式勸他：“人類經曆過生老病死後可以繼續輪回，你有能力在他每一世都能認出他，那對你來說，你父親也是一直永生的。”

左見川擡頭看着他，眼睛裡噙滿淚水，啞聲道：“謝謝，等這些事處理完後，我會主動辭職。現在能不能陪我去見我父親？”

“當然。”

-

左見川的父親躺在病床上，周圍站了一圈親朋好友，大概也都知道他快不行了。

兩人飄在空中，從上往下看他父親。

人瘦得不成樣子，皮膚呈枯黃色，甚至連半睜的眼睛也是黃色的。

左見川不舍的想摸摸他的臉，但手指從他頭上穿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