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入眼簾的,是崔九背上大大小小、形狀各異的疤痕,竟尋不出一塊完好的肌膚,這哪還看得出是一個剛過“桃李年華”的女子。他深知崔九這十年來并不好過,十年将軍路,她走的比旁人更艱難。
他情不自禁地輕撫着這些觸目驚心的傷疤,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情感。有心疼,有敬佩,更有慶幸。他脫口而出,“很慶幸能讓我再次見到你。”
謝容與迅速調整心緒,将注意力集中在尋找毒針刺入的位置上。他仔細觀察着崔九的背部,終于在一處微小的紅腫處找到了毒針的痕迹。幸好發現及時,毒針并未完全進入體内。
他取來柳葉刀,手法娴熟地在針刺處周圍做淺切口,以擴大創口,便于毒血外流。他的動作輕柔卻精準,生怕弄疼了她。接着,他用擠壓的方式促使毒血排出,然後俯身将殘留的毒血吸出,直至血液顔色變淡。他并未松懈,接而用甘草與大豆共煎做成“甘豆湯”用來緩和毒性抗炎。
在煎湯藥的過程中,謝容與迅速為崔九敷上藥膏。最後,把自己的外袍脫下來給她披上,用一塊布條将自己的眼睛蒙住,整個過程并沒有逾矩的動作。
朔風急匆匆地推門而入,他剛安頓好付興德的遺孀,便迫不及待地趕來查看崔九的狀況。
“殿下,将軍怎麼樣了?”
謝容與看向床上躺着的崔九,低聲道:“她目前仍在昏迷之中,但所幸毒性已除,已無性命之憂。”
朔風聞言,緊繃的神經稍稍放松,他看了看窗外漸深的夜色,“天色已晚,殿下先去歇息吧,這裡由我來看着就行。”
謝容與點了點頭,卻在走到門口時停住了腳步,他轉身叮囑朔風:“待會兒别忘了喂她喝下湯藥。”說到這裡,他頓了頓,背過身淡淡地說:“若她醒來後不記得我來過,你也無需向她提及。”
朔風雖不理解他為何這樣說,但也乖乖應下了。
夜半三更,靜谧的房間裡隻有窗外偶爾傳來的蟲鳴。崔九從昏睡中漸漸蘇醒,細微的響動驚醒了原本在椅子上打盹兒的朔風。他猛地睜開眼,迅速起身來到床邊,“将軍,您醒了?感覺如何,可還有哪裡不适?”
崔九見他浮誇的表情,無奈搖頭,“這麼緊張幹嘛,又不是第一次中毒了。”
朔風很有眼力的端過一碗溫水,“都是屬下失職,沒有保護好您。若再遇險境,還請将軍站在我身後勿要為我擋難,我一個大男人,受點傷無妨。”
崔九輕抿一口水,潤了潤幹澀的喉嚨,緩緩說道:“你還記得你第一次為我擋刀是什麼時候嗎?”
過去的記憶又再次重現在朔風的腦海裡,“是您作為副将帶領我們攻打戎軍的時候。那時您被戎軍統領暗算,一個人對付他們十幾人。當我趕到時,您早已傷痕累累,戰甲亦是破爛不堪。”
“是啊,當時的你就跟現在一樣貼身照顧我,還看穿了我女子的身份,但你并沒有說與旁人聽,而是把這件事爛進肚子裡。也是那個時候,我完全信任你,将自己的身世都告訴了你。”
“将軍,其實我······”
朔風欲言又止,他原本想向崔九解釋,告訴她一直悉心照料她的人并非自己,而是謝容與。然而,他剛開口,就被崔九輕聲打斷。
“好了,不矯情了。”崔九輕拍他的肩膀,将話題轉向正事,“殿下看到那婦人後有沒有說什麼?”
見崔九果然不記得了,朔風便也不再提及。“沒說什麼,那婦人被他們下了迷藥沒那麼快醒,殿下隻是讓我把她安頓到殿下的房間。”
“那他今夜在何處歇息?”崔九心想,作為皇子,本身屈居于狹小的客棧已是不易,現又失去了舒适的上房,他怎能歇息的好。
“我中途看他進了青蜇的房間,應該是在那歇下了。”
崔九想了想,“我先已無大礙,你也去歇着吧,等青蜇回來我們再議。”
“好。”
卯時三刻,青蜇回到了客棧。
“殿下,那婦人果真沒有走遠,隻是在鄰村歇了腳。我想要将她帶回,可她誓死不從,說是萬一被人發現會有性命之憂。我以孩子威脅她,她才給了我這個。”
謝容與接過信件,目光掃過青蜇,還不忘調侃一句:“你何時變得如此龌龊,竟以孩子作為威脅?”
青蜇面露委屈,辯解道:“殿下,這不是您之前教我的法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