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蜇,你跟朔風去走訪一下死者親眷,打聽一下他們死前都做了什麼。”然後,他的目光落在崔九身上,聲音柔和了幾分,“本殿與夫人一同去衙門找孫世良了解一下情況。”
“殿下的身份還是不要暴露比較好。”朔風轉向崔九,拱手道:“屬下陪将軍去。”
謝容與嗔怪的眼神看着他,從廣袖裡掏出一個面具戴上,原本冷峻如刀裁的眉眼遮住了一半。轉而看着崔九,“我命人将你之前的面具改了一下,這樣就沒人能認出我了。”
崔九隻好妥協,“好吧,那就這麼定了,酉時我們在客棧彙合。”
衙門口的狴犴石像露着獠牙,兩列衙役正在院中操練,水火棍擊地的悶響驚飛檐角小憩的鳥兒。
“下官特備了蒙頂山茶等候将軍。”孫世良躬身請他們入内。
崔九的視線不經意間掠過,落在了正廳案幾那一盞冒着熱氣的茶水上,茶的醇香逐漸擴散。“蒙頂山茶乃是貢茶,孫大人怎會有?”
“微臣有幸得敬安王賞賜,今日得知将軍要來,便拿出來與将軍一同品嘗。”孫世良的回答滴水不漏,似乎早已準備好了說辭。
崔九挑了挑眉,目光如炬,“孫大人怎知我今日要來?”
“哦,微臣聽說了,貢茶貪腐一案一直未有進展,所以陛下才命将軍協助調查。這算算日子,也該來了。”不愧是老狐狸,他的語氣中帶着幾分了然。
“原來如此,孫大人要是不解釋這一番,我還以為是有人在通風報信呢。”崔九意味深長地說道,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她不再多言,徑直走進正廳。
謝容與好似隐身一般,靜靜地跟在她身後。
“微臣早就聽聞崔将軍是女中豪傑、巾帼英雄,今日一見果然傳聞不虛。”他的目光緩緩移到一旁的謝容與,“不知這位是?”
“玄鐵軍副将,朔風。”
面具下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疑惑,他微微歪頭看向崔九,随即對孫世良點頭示意。
孫世良的目光在謝容與的面具上停留了片刻,“将軍的副将也随着将軍帶面具?”
“我今日來不是跟你聊家常的,也不急着察貢茶貪腐的案子。”崔九悠然地拿起茶盞,輕輕抿了一口,茶香在口中彌漫。
孫世良眼珠急轉,身體微傾,“那是···?”
“我昨日剛入南安,便聽說這邊出了幾條人命。”崔九放下茶盞,目光變得銳利起來,“本将軍雖不是官衙不負責斷案,但人命關天,守護大胤百姓的安危卻是每個官員的職責。”
“将軍說的對,那是自然。”孫世良連忙附和道,身體重新坐直,“隻是将軍有所不知,這案子的兇手早已伏法了。”
“伏法?這案子從發生到現在不過幾日,怎會這麼快就斷定了?”謝容與終于忍不住開了口。
“是啊,我們也沒想到。”孫世良拿起茶盞一飲而盡,“就在昨日,兇手竟自己找上門自首了。”
崔九與謝容與二人面面相觑,顯然這個兇手是出來頂罪的。
“孫大人,卷宗可否借我一看?”
他略微遲疑,但最終還是應下:“自然。”說罷,他沖一旁的衙役使了個眼色,衙役領命去檔案庫取卷宗。
卷宗寫道:死者劉大勇、陳義、付興德,于承光三十三年秋,在家中遇害當場死亡。兇手郝叢于案發三日後自首,當即處以絞刑。
“孫大人,可有供詞?”
孫世良作了個揖,慢條斯理地打着官腔,“這個倒是沒有,既然兇手已經自首了,有無供詞結果都是一樣的。”
崔九面色驟變,“犯人的供詞是要歸宗到卷宗的,怎可如此草率!”
此時的孫太守收起先前的恭維,“崔将軍,兇手現已伏法,案子已經了解,您現在不調查貪腐一案,卻揪着已了結的案子不放,是太清閑了嗎?”
崔九“啪——”的合上卷宗,将它摔到案幾上,“什麼時候輪到你教本将做事!”
“将軍息怒,微臣不敢。”
銅爐裡的香灰積了半寸,謝容與忽然撐着案幾起身,“既然孫大人認定此案已結···”他用手輕輕安撫一旁的崔九,“不如我們明日再來讨教貢茶貪腐之事。”
未等崔九開口,孫世良倒是搶先開了口,“微臣恭送二位。”
崔九的眉心擰做一團,利落翻身上馬,謝容與牽着缰繩,鮮少姿态順從。
“你也知道整件事情蹊跷,為何就此作罷?”她語氣僵硬,顯然怒氣還未消散。
謝容與似笑非笑,嗓音低沉,“夫人莫不是氣的糊塗了,沒有證據就算再與他糾纏下去也是無果。”
崔九揚起馬鞭,一雙清淩淩的眼眸,自馬背上俯下身來,警惕地環顧了一圈四周,這才壓低聲音叮囑他:“你現在是朔風,這句’夫人’再叫下去,怕是整個南安都知道你是誰。”
謝容與轉頭低笑,覺得這樣的崔九竟有些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