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越是焦躁,譚金寶怎麼也靜不下心來。他眼巴巴地望着牢門外,希望自家義兄快點過來。不管怎麼樣,有義兄在,他心裡能踏實些。
可譚金寶左等右等,義兄就是不來。正當他等得不耐煩的時候,有個好事的獄卒過來了,主動對譚金寶道:你還不知道吧,你義兄董大承死了。
譚金寶不好形容自己聽到這個消息時,那一瞬間是什麼心情。
但在那獄卒眼裡,眼前這人就好像那野地裡頑強生存的雜草,本來還算精神抖擻,卻突然一個霹靂下來,雜草瞬間變成了一堆黑灰,面目全非。
譚金寶曾經很多次想過,要是自己這個義兄突然消失就好了,省得他總是管東管西,不讓自己做這,不讓自己做那的。
但是每次口袋空空,腹中也空空的時候,譚金寶又明白,自己是離不得義兄的。相比于如今在腦海裡已然面容模糊的雙親,董大承才是那個如兄如父,陪伴他多年,最讓他依賴的存在。
這麼多年,譚金寶之所以總是若有若無地避開董大承,甚至執意回到譚家村定居,不過是因為心懷愧疚罷了。
當年因為他不懂事,不但害了父母性命,而且還不知死活地招惹了一個貌美的花娘。誰知道那花娘是枝毒花,根本是沾不得的。
她的背後站着吉祥鎮一霸,據說是府城某個大官的小舅子,也是他們那個時候絕對惹不起的存在。
為了擺平這件事,董大承不得不進了花娘所在的花樓,被當作龜公役使了三年,後來又給那惡霸當了七年的仆人,這才得以脫身。
而在此期間,義兄又因為他失去了早就定好的婚事。
那時的賴二,已經跟譚金寶混在了一起。有一天,賴二請他喝酒,喝到半酣時,賴二故意說起自己有了個相好。譚金寶于是醉醺醺地問道,是哪個村兒裡的哪個妞兒啊?長得美不?
賴二不答,隻笑着說:“你要是答應了,今夜我便與她成就好事。”
譚金寶喝得糊裡糊塗的,順嘴道:“什麼我答不答應的,你既然要睡了那妞兒,幹什麼還在這裡磨磨迹迹的,還不快去快活一番?”
賴二于是笑着走了。
後來譚金寶才知道,賴二睡的那個相好,竟然正是義兄董大承下了定的未過門妻子。
當時,因為董大承隻是譚家義子,還破了相,在鎮上很難相看到好人家,後來才與譚家村鄰村的一戶張姓人家的女兒訂了親。
本來張氏對董大承還算滿意,畢竟她也不是什麼出挑的人才。誰料後來不知道從哪裡傳出來一個消息,說是董大承自甘下賤,居然進了一家花樓裡當龜公!
張氏頓時如遭雷劈,不願意再嫁給董大承,隻可惜家中老父認準了姓董的,怎麼也不肯退親。張氏沒有辦法,隻好自己想法子退親。
後來一來二去的,她就跟譚家村的混混賴二勾搭上了。兩人想方設法來了個生米煮成熟飯,最終張氏如願以償,将董大承一腳蹬開。
另一頭賴二也不是個傻的,他知道張氏身上有婚約,下手之前先裡裡外外地打聽了一番,知道董大承對譚金寶向來很好,腦子裡就生出個計策來。
賴二先把譚金寶灌醉,故意引他說出那句不該說的話,然後就拿着這根雞毛當令箭,光明正大地睡了張氏。
譚金寶酒醒後得知了一切,頓時五雷轟頂,但讓賴二去睡他相好的話又确實是他自己說的,這簡直讓譚金寶有苦說不出。
那時的譚金寶還是個少年,有心去找賴二的晦氣,可是賴家兄弟衆多,他打又打不過,說理也沒處說,最後隻好垂頭喪氣地去找自家義兄。
董大承聽後沉默半晌,終究什麼也沒有說。
從那之後,譚金寶就不肯再跟義兄多加來往,自己的事情也不許他插手,隻有手頭緊張的時候,才肯厚着臉皮前去讨要些銀錢。
他潛意識裡覺得,離自己遠一點,義兄或許會過得更好。
董大承卻以為自己成了龜公,說出去極不光彩,譚金寶好面子才與自己疏遠了些,便也依了他。
這件事情過後,譚金寶逞兇鬥狠的性子越發厲害,常常找機會跟賴二打架。周圍幾個村子一旦傳出什麼關于董大承的流言,譚金寶就會氣勢洶洶地前去找人晦氣。
久而久之,附近村落的人都知道譚金寶這個霸王不許别人提他義兄的事,所以後來長大的小輩們大多不知道譚金寶還有個義兄這回事。
不過過了一段時間之後,譚金寶隐約察覺到,義兄似乎并不太在乎丢了張家這門親事的事,他更關切的,自始至終都是自己。
這個認知讓譚金寶又嚣張起來,就像一個不懂事的孩童,自覺有了大人兜底,就可以一直這樣無法無天下去。
前世的譚金寶也确實過得肆意妄為,直到譚璋功成名就,衣錦還鄉,他的好日子才到了頭。
譚璋見到譚金寶,想起當年他招惹李幼娘,甚至差一點得手之事,心中的憤怒簡直滔天,于是當即找了個由頭,把譚金寶狠狠打了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