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或許也是在争端發生的那段時間吧。”
“潘石頭找了個機會,例如恰好有幾個手腳不幹淨的小蟊賊被抓進了大牢裡,這人就使了個外頭牢房不夠用的借口,将賴二趁機挪到了大牢最裡面的牢房裡。而且那一片牢房隻關了他一個人。”
“這麼做有兩個目的。第一個,是保證賴二毒發的時候,其他人都離得遠遠的。這樣可以确保賴二的順利死亡,不會第一時間被人發現。”
“為此,潘石頭還做了其他的安排。”
“他前日裡趁着守值之便,特意留下了半壇子烈酒。潘石頭算準了性子糊塗又好這一口的李甲第二天值夜的時候,必定會忍不住把酒喝個精光,繼而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這樣一來,李甲就不會發覺賴二當夜中毒的異常情況。大概,跟李甲搭班的老錢家裡忽然有事告假,其中也有潘石頭動的手腳。他需要确保昨天夜裡隻有李甲一個人當值,這樣才好動作。”
“至于潘石頭為什麼要這樣做,是因為他要借着李甲的手,将那碗摻了毒藥的殺頭飯順利送到賴二手中——這就是賴二之所以會被挪到最裡面的牢房的第二個原因。”
“因為隻有把賴二關在最裡面的牢房裡,獄卒送飯的時候,才會把最後一碗飯送到賴二手中。”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潘石頭一方面想方設法讓王嫂子改了一貫以來的送飯方式,另一方面則是在昨天的時候,算準了王嫂子的送飯時間,特意在街頭某處與她‘偶遇’,然後順理成章地提出幫忙。”
“在幫王嫂子送飯的路上,潘石頭找了個機會,做了一件事。他藏下了一碗正常的飯食,并将提前準備好的摻過毒藥的飯放在了飯筐的最底層,且确保筐底有且僅有那一碗。”
“這樣,到了李甲送飯的時候,那碗加料的牢飯,就會順理成章地最後一個被送到賴二的手裡。”
“而李甲這個人吧,說起來實在是有些糊塗的,潘石頭對此也心知肚明。一旦事發,李甲說不清楚為什麼自己送的飯竟然會有毒,還毒死了人,必定會越說越錯,甚至稀裡糊塗地就認了罪。”
“考慮到這一點,潘石頭于是就選擇了李甲當自己的‘背鍋俠’。”
雖然沒聽過“背鍋俠”這個詞,但李甲還是大概明白了陸茗的意思,不由得一臉哭唧唧地轉過頭,繼而怒視潘石頭。
“說到這裡,就繞不開那碗加料牢飯的行蹤軌迹了。其實,依照李甲這種糊塗的性子,潘石頭完全可以省去‘滅鼠藥’這個環節,直接通過李甲之手毒死賴二,然後随便給李甲找個殺人理由就可以了。”
“想來潘石頭完全有能力讓李甲在接下來的案件審理中,迷迷糊糊地就替他認了罪,為什麼非要加上這一節呢?”
“我想,這大概是潘石頭想要将賴二中毒而亡一事僞裝成一樁‘意外’,可卻沒想到最終弄巧成拙,反而讓他暴露了自己。”
“潘石頭不知道通過什麼方式得到了一味雷公藤,于是就想用這味毒藥毒殺賴二。他首先将雷公藤充作滅鼠藥,特意在人前将藥物摻進了前日王嫂子多送的那碗飯中。”
“由于大牢裡鼠患猖獗,潘石頭知道,要是把這碗加料的飯放在那兒,任由那些老鼠來吃,這碗飯很快就會被吃得丁點不剩。但是這樣的話,潘石頭後面的行動就要落空,他肯定不會允許這種情況發生。”
“所以,當潘石頭将這碗飯放到牢裡的某個角落之後,很快又找了個機會把它藏了起來,再在第二日王嫂子來收碗之前,悄悄把碗放回原處。”
“既然碗裡的飯沒有被老鼠分食完畢,那潘石頭要留下這碗飯也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等到王嫂子離開之後,潘石頭趁人不備,再把飯藏起來帶走。”
“縣衙大牢裡昏暗的角落何其多,滅鼠的事情又一直是潘石頭來做的,其他獄卒怕是根本不曾留意到這碗摻了毒藥的飯出現了又消失,一連反複多次。最終被潘石頭換進了昨天裝正常飯食的大筐裡。”
聽到這兒,幾名獄卒都撓着腦門點頭。确實,隻是碗用來藥老鼠的飯而已,誰會閑着沒事兒特意去看它在不在啊?
“因為潘石頭将碗藏了起來,所以他并沒有發現飯裡的毒藥其實對鼠類無用,而是按照計劃,借李甲的手,将這碗索命的飯送到了賴二的手中。”
“可憐賴二餓了一天,終于有一碗飯可以吃,當然是毫不猶豫地将飯塞進嘴裡。隻可惜,雷公藤味苦,摻進本就口味十分不佳的牢飯之中,其難吃的程度可想而知。”
“不過牢飯向來不好吃,賴二餓得很,并沒有生疑,大概隻是覺得這次的牢飯格外難以下咽而已。”
“或許是因為這飯實在是難吃,他吃了大半,然後停了下來,也或許是他打算将剩下的食物留到第二天早上再吃,這樣他可以更好地挨過饑腸辘辘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