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捕頭還有些懵圈，不是說這份朝食是要送給大人的嗎？怎麼轉眼就給自己了？

那……自己吃了的話，大人知道了會不會不高興？

他有心叫住陸茗再問一句，或者随便說點什麼，因為他總覺得陸秀才那刻意闆直的身闆，脆弱得似乎下一刻就要撐不住彎折下來一般。

但是最終，他還是搖了搖頭，默默地提着食盒去平時值班的地方，享用自己的第二頓早飯去了。

管他呢，聰明人的世界，他這個大老粗并不懂。

***

鄭瑾此刻剛用完早飯，正準備換身衣裳去前面上衙。沒想到剛出了門，就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直直地朝他撞了過來。

鄭瑾一驚，急忙扶住那個僵硬的身體，入目卻見一張滿是淚痕的臉，帶着極緻的傷痛與被欺騙的憤怒，嘶聲喊道：“鄭瑾！！！”

鄭瑾從來沒有見過陸茗這般痛苦到失态的模樣，在他眼裡的陸秀才，一直是聰慧狡黠，而又矜持熱烈的。

此時見他這般狼狽的模樣，鄭瑾心中不由大恸，順着陸茗的力道退到房中角落裡，被他死死拽住衣襟。

“鄭瑾！你是不是有未婚妻了？是不是為了她才守身如玉？是不是昨天的那些都是騙我的？還是我平白發了一場白日大夢？！”

鄭瑾聽罷皺緊了眉頭，沉聲道：“你是從哪裡聽來的消息？這件事并不簡單，你聽我慢慢解釋。還有，昨天的那些事并不是你在做夢，我确實心悅于你，你先冷靜……”

誰料陸茗聽到“心悅”二字，非但不能冷靜，反而被刺激得更厲害了。

他猛地将鄭瑾推開，恨聲道：“你居然還敢說什麼‘心悅’！你既然有了未婚妻，還來招惹我做什麼？！我是絕對不會給你做情人的，你要是有這個心思，還是趁早歇了的好！”

“左擁右抱，齊人之福，真是好打算，以為騙了我就能天下太平嗎？休想！你欺騙在先，我義斷在後！咱們今日幹脆一刀兩斷!”

話落，陸茗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把小小的匕首，在自己的衣衫下擺處一劃而過，裂帛聲響起，決絕的話也脫口而出：“如此咱們兩相幹淨，如同此衫！”

鄭瑾聽到“一刀兩斷”四個字，臉色登時就變了，等到陸茗割袍斷義，要與他恩斷義絕，更是變得陰沉又可怖。

他不顧陸茗的掙紮，一把捉住陸茗的手臂将他逼進了角落裡，鋒利的眉眼如同開了刃的利器，狠狠地将陸茗釘在原地：“說什麼我招惹你，究竟是誰先招惹了誰？”

“是誰擅自接近我，對我表露心意，逼我剖析自己，審視自己，拷問自己，讓我日夜煎熬？又是誰在我下定決心，準備踏上另一條路的時候，又擅自做下決定，不聽我解釋就要割袍斷義？”

“從開始到現在，你這秀才可有聽過我半分意見？！”

到了這一刻，鄭瑾終于不再壓抑自己的本性，氣質大變。原先的光風霁月消失不見，代之以森然的冷漠與實質般的侵略性。

“既然你已經答應要跟我在一起，那麼此後生生死死都要跟我綁在一起！想要反悔，也得看我答不答應!”

陸茗被鄭瑾的樣子驚得汗毛倒豎，眼角的淚都忘了流，但他很快就反應過來，賭氣道：“如果我一定要反悔呢？”

鄭瑾湊近他，輕聲道：“知道什麼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嗎？惹了我，還沒有人能全身而退。”

明明是飽含威脅性的話，明明陸茗的心底都在戰栗，但很奇怪的，面對這樣可怕的鄭瑾，陸茗那叫嚣着的快要爆裂的軀體，居然從瀕臨破碎的境地又漸漸彌合起來。

連剛聽說鄭瑾有未婚妻，而自己居然是個插足别人婚姻的卑劣之徒的難堪，與被欺騙的痛苦和憤怒都慢慢平息下來。

确實，陸茗之前也曾懷疑過，畢竟鄭瑾已經過了弱冠之年，還沒有娶妻，恐怕其中有什麼緣故在。

鄭瑾将自己的消息藏得太緊，陸茗怎麼打聽都打聽不出來，于是就僥幸地以為，鄭瑾真的隻是沒有遇到好姻緣而已。

然而，事實卻給了他一個大大的耳光。

說真的，那一刻的陸茗，整個内心世界天崩地裂。陽光不見了，鮮花不見了，天穹塌陷，大地龜裂，一切的一切都碎得不成樣子。

而陸茗卻對此無能為力，于是最後變成了一抹凄厲的遊魂，無知無覺地對着鄭瑾傾洩自己的瘋狂。

可是鄭瑾說：“就算是下地獄，我也要拉着你一起！這是你招惹我的代價。”

“别想逃。”

他一字一句，目光狠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