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瑾心中震動,一時說不出話來。
盯着陸茗因為情緒失控而不停顫抖的睫毛,像是展翅欲飛的蝶,鄭瑾喉中幹渴,悸動不已,有那麼一刻差點控制不住自己,想要伸手去摸它一摸。
但是半晌過去,他依然站在原地,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既說不出話,也沒有辦法動作。
俊秀的青年癡癡地凝望着他,幾乎要将他拉入那泓不見底的深泉中,與他一起沉淪。
“值得麼?”良久,鄭瑾聽到自己幹澀的嗓音響起。
陸茗輕輕道:“值得。”話聲雖輕,落地卻似有铿锵之音。
鄭瑾的目光變得溫柔起來,他用眼神描摹着陸茗秀氣的五官,低低道:“那你告訴我,你到底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陸茗微微眯起眼,唇角翹起一個驚心動魄的笑弧,如同誘人堕入深淵的海妖:“聽說,你還沒有娶親,那你看我怎麼樣?”
話落又似想起什麼一般,他急急補上一句:“不過我們家家教很嚴的,進門之後不許有小妾的。”
鄭瑾沉迷的心瞬間被這句話打醒,一時有些哭笑不得,最後他伸出手來摸了摸陸茗滑嫩的臉頰,算是趁勢解了絲自剛才起就愈燃愈旺的心火,隻是低笑不語。
陸茗見狀有些着急,顧不得臉上那隻“非禮”的手,磕巴道:“這個要求,不算過分吧?有了小妾,我這個正房的位置,怕,怕是不保啊。”
鄭瑾聞言再也忍不住地哈哈大笑起來,連日來的沉凝與壓抑如同氣泡般碎裂,化作飛灰消失不見,一時間胸中舒暢,竟是說不出的痛快與喜悅。
眼見陸茗急得滿臉通紅,似是下一刻就要哭出聲來,鄭瑾不再逗他,一雙大手握住青年單薄的雙肩,盯着他的眼睛認真道:“沒有什麼小妾。你不必擔心會輸給任何人……你很好,比任何人都好。”
陸茗的身子一陣發飄。
這一刻,他好像化作了一個在饑渴中苦熬了成百上千年的旅人,走過了很長很長的路,經過了很久很久的跋涉,終于在路的盡頭發現,原來自己一在苦苦追尋的海市蜃樓,居然真的是天堂勝景,鮮花遍地。
他喜不自勝,簡直要被巨大的幸福感淹沒了。
誰說宿命不可戰勝?原以為的遙不可及,說不得一伸手就能夠到呢。
陸茗的臉蛋紅紅的,嘴唇也紅紅的,眼睛又黑又潤,眼角都挂上了一絲紅暈,整個人看起來又軟又可口。
鄭瑾毫無意外地被誘惑了,抓住青年肩膀的手漸漸收緊,目光中的侵略性越發強烈,兩人間的距離愈收愈近,越來越密實的空間,近得似乎能聽到彼此心髒劇烈的跳動聲。
卻在這個緊要時刻,雅間外面忽然傳來一群人的高聲談笑,以及淩亂走動的步伐聲,顯然是有人呼朋引伴地經過此地,在店小二的殷勤招待下,往另一處雅間走過去了。
旖旎的氣氛被打散,兩人一下子有些不自在起來。
鄭瑾骨子裡畢竟還是個内斂莊重的讀書人,方才情不自禁也就罷了,此刻醒神過來,方才發覺自己的行為頗為不妥。
他剛與陸秀才挑破這層窗戶紙,還沒有再相處相處就要做那“非禮勿聽,非禮勿視”之事,實在是有失……體統,咳。
鄭瑾還在尴尬的時候,陸茗聽到外面隐約的說話聲已經遠去,紅暈還沒褪去的臉又變得紅彤彤的,目光有些閃爍地拉着鄭瑾的手,仰起臉來輕聲道:“繼續……”
鄭瑾愣住,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所聽到的:“繼……續,繼續什麼?”
陸茗目光遊移道:“哎呀,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我來做個示範……”
話落,他踮起腳尖,在男人剛毅的下巴上輕輕吻了一下,末了猶覺不足,又伸出雙臂将男人的頭拉低,在他唇上蜻蜓點水般倏然一吻……然後故作鎮定道:“學會了吧?”
若是抛開小陸秀才紅得幾乎冒煙的臉和四處亂瞧的目光,這份鎮定大約還有些樣子。
鄭瑾的雙眸一瞬間如同摻了濃厚的墨,黑得看不見底,啞着嗓子道了一句“學會了”——然後便壓着陸小茗親了個爽。
最後陸小茗是被縣令大人避開人,半扶半抱着弄出茶樓的。
沒辦法,縣令大人的學習能力太強,陸秀才被親得手軟腳軟,半天緩不過神來,要不是天色已晚,兩人不好就在茶樓過夜,恐怕陸茗還要磨蹭着不敢出來。
當天夜裡,以為自己會興奮得睡不着覺的陸小茗卧在高床軟枕之上,很快就睡得人事不知。
大概是夙願得嘗的緣故吧,他身心舒暢,夢裡都是甜的。一直纏繞着他的,源自靈魂的疲憊感,也在這一刻消弭了大半。他找回了自己缺失的那一部分,于是從來沒有這麼輕松和安心過。
而另一邊,鄭瑾端坐在小書房的桌案之後,正對着昏黃的燈光凝眉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