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茗見着鄭瑾這副一戳不動,再戳熄火的架勢簡直氣炸了肺,幹脆不再掩飾,明着來。
後來,也不知道是他動作太過火了惹了人厭,還是前些日子差點丢了縣令大人專屬情報小本本損了運氣,或者是其他什麼原因,總之,鄭大人居然縮進縣衙這個烏龜殼裡不肯出來了,讓連着蹲了好幾天衙門牆角的陸茗着實着惱。
陸茗不得已,思前想後,隻好來了個釜底抽薪。然後果不其然,縣令大人終于被他抛下的炮彈炸了出來。
咚咚咚。
陸茗一身光鮮地站在縣令大人時常光顧的茶樓——如意居三樓的一處雅間外,輕輕敲了敲門。
他面上一派從容淡定,唇角帶笑,顯得既矜持又優雅。但是如果仔細觀察他半掩在袖中的手,不難發現那繃緊的骨節和略有些僵硬的動作。
“請進。”
屋内有人回應,陸茗正了正神色,推開門,慢慢走了進去。
入目便見縣令大人正坐在窗邊的長案前靜靜喝茶。窗外綠意正濃,有藤花攀着搭在院外的架子爬了上來,正在枝頭上開得熱熱鬧鬧。
風吹過,有細細白白的花絲伴着些許香氣,一并飄然入室。
鄭瑾并沒有穿官服,隻是一身普通的寶藍色圓領長袍,頭發一絲不苟地束起,鋒利的眉眼一如既往的如刀劍般犀利深刻,轉頭望過來的時候,陸茗的小腿肚子不禁微微抽了一下。
陸茗斂容行禮,深揖到底道:“縣令大人,好久不見。”
鄭瑾握着茶杯的手一頓,盯着陸秀才行禮時彎腰的身姿微微晃神,不為人所察地喉結滾動了一下,居然放下茶杯,起身握着陸茗的手一把将人撈了起來,面無表情道:“确實好久不見。”
陸茗聽着對方在“好久”二字上格外加重的語氣,不由略略有些心虛。還沒等縣令大人先放手,陸茗已經自覺地抽出手來,小小聲道:“本來就是麼。不是都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嗎……”
也不知道縣令大人聽見了這句話沒有,面上仍然一幅波瀾不驚的模樣。見陸茗抽手回去便點點頭,擡手請陸茗入座。
默然無聲地喝過一盞茶,在陸茗有些走神的空當,突然聽縣令大人道:“雖然是本官請你來這裡的,但想必我的來意,你早已心中有數。”
縣令大人的語氣中聽不出什麼波動,平鋪直述,毫無感情色彩可言:“姚師爺昨日對本官說,陸秀才送了他一場大機緣,由不得他不心動,所以想要辭去本官的刑名師爺之職,改由你繼任。”
“而且姚師爺數次強調,說是你送了他這份天大的機緣,所求的不過是一個師爺的職位而已,以你的能力定然不在話下,希望本官能夠答應......可确有此事?”
陸茗心更虛了,輕聲嘀咕了一句“姚師爺怎麼全都說出來了。”擡眼悄悄瞄了鄭瑾面無表情的臉一眼,還是讪讪應道:“是。”
鄭瑾被氣笑了,沉聲道:“這麼大的機緣,你怎麼不自己抓住,反倒送給了别人?隻為了一個小小的師爺職位......你知道你這叫什麼嗎?這叫自絕前途!”
“難道你不打算走正經科舉一途?我實在是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些什麼,這樣簡直就是在胡來!”
陸茗沉默了一會兒,默默地反問道:“我在想些什麼,你不知道麼?”
鄭瑾啞然,又氣道:“我知道什麼?!你來告知我,你究竟想要幹什麼?”
陸茗直率道:“為了近水樓台先得月。”
“近水樓台先得月……然後呢?”
陸茗擡眼,理直氣壯道:“然後自然是努力抱得美人歸了!”
美人?!
鄭瑾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按捺下心底驟然升起的悸動,掩飾般地猛然起身,幾步踱到了陸茗面前,告誡道:“男兒立身于世,謀的是功業,是文采,是史書留名,是一腔抱負!”
“兒女情長怎麼能跟大好前程相比較,你不要因為一時糊塗,失了分寸……”
陸茗的臉色漲紅起來,他倏然起身,盯着高出他近一頭的高大男人,激動地打斷了他的話。
“彼之砒霜,吾之蜜糖。在我眼裡,大好前程什麼的都比不上你!要不是你,都可以被我抛到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