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到了殡儀館,司清焰一眼瞧見坐在前廳石階上的周汐。
看起來狀态不是很好。
“周汐,早上好呀。”
周汐聞聲擡起頭來,原本陰郁的面龐瞬間轉晴,不再耷拉着雙肩,轉而明快地朝她揮手打招呼。
“姐姐,早喔,今天終于見到你啦。”
“怎麼?找我有事嗎?”司清焰在他面前站定後,不習慣俯視着跟人說話,索性坐在他身旁。
“也沒有,隻是昨天沒見到你。”周汐的身子僵了一下,突然臉紅起來,似乎沒料到司清焰會坐下來。
“昨天我有事出門了。”
“原來是這樣。”
他自言自語似的說完這句話後,突然沉默了起來。
司清焰不知道他怎麼了,剛想問他有沒有去醫院,結果他自己先一步開口。
“姐姐,昨天早上我去醫院看了,我做了套試題,被問了好多問題,還開了很多西藥。”
聽這意思,看來是确診了,隻不過:“醫生怎麼說?”
周汐猶疑了一會兒,讓司清焰反應過來:“對不起,不方便說的話可以不說。”畢竟不是每個人都願意向别人袒露自己有心理疾病。
“沒關系的姐姐,我隻是,”他嗓音有點幹,遲疑間話鋒一轉,“醫生說是,是什麼來着?我有點忘了,哦,對了,是ASR,說是正常的反應,讓我吃藥一周後再去複診看看。”
ASR,急性應激反應,司清焰不太了解,還是拿出手機上網查後才知道。
“好像不是什麼大問題!”浏覽着手機頁面的司清焰松了口氣。
“真的嗎?我不會顯得很膽小嗎?”
原來他坐在這裡垂頭喪氣是因為這個啊。
“不會的。你可能不知道,我雖然在這裡上班,但其實很害怕看到遺體,前天也被吓到了,好在那天遇到你,和你聊天才轉移了注意力~”
這話實實在在地暖了周汐的心,也很意外司清焰居然會害怕遺體,可随即一想到醫生的囑咐,就不免有些擔憂。
“姐姐,醫生說我這一個月内不能接觸會引起我應激的人和事,可這我沒辦法做到,哥哥的葬禮,我,我必須親自辦的。”
司清焰偏頭看他受傷的手臂,依舊伸展得還不太自然:“你的手也還沒好,對吧?”
周汐一聽,慌忙地捂住手,結果用力過猛牽動傷口,疼得倒吸了一口氣。
“唉,吓到你了?抱歉抱歉。别擔心,我隻是問問。”司清焰不由得蹙眉,自覺問了個愚蠢的問題,畢竟是被車擦傷到骨折,傷筋動骨一百天,哪有這麼快就恢複呢。
這可就難辦了。身心都出了點問題,而葬禮又是耽擱不得的事,何況他家裡的情況又沒人能幫他。
“跟二叔商量好了嗎,什麼時候出殡?”
周汐歪頭想了一會兒,才慢吞吞地說了個日期。看來最近發生在他身上的事太多,思緒就跟車陷入泥潭裡似的,轉動起來有點困難。
這讓司清焰越發感覺這孩子不容易,尤其一想到他的遭遇,還要獨自承擔這一切,心裡便發澀,還脫口而出想幫他。
周汐一聽,垂着的雙耳突然豎起,雙眼泛着感激的光芒:“姐姐,你說的是真的?!”
“嗯,那天我休息,可以全程陪你。”雖然知道出殡時會有工作人員幫忙,但在這鄉下,也隻有有錢人才請得起足夠的人手,大多數人家都是自家有親戚來協助,完事後再一起吃席。
可他家裡的情況,估計連找鄰裡鄰居幫忙都很難吧。
“不過,到時你要是撐不住就不要勉強,知道嗎?”司清焰一回想起那天他呆愣的模樣,感覺魂都丢了,就覺得醫生說的話是對的,周汐肯定不能再受刺激了。
“沒事的,大叔教過我怎麼緩解應激,醫生也說這個方法有效,就是這樣深呼吸。”周汐轉身示範給司清焰看,“這樣做就可以放松肌肉,不會搞得全身緊繃着了。”
雖然知道時淵洺懂得多,但還是對他無所不知這點很是吃驚。
聊完後,司清焰去幹活,并跟二叔彙報訂單進度。二叔聽後也隻是意味深長地淺笑,點頭同意讓她下午提前走,去把做好的供品帶回來。
沒錯,供品雖然都做好了,隻不過還留在時淵洺公司裡,畢竟那裡有大冰櫃可以存放。
于是做完了手頭的雜事後,司清焰打車去了時淵洺的公司。
下車剛到公司門口,便覺得有些嘈雜,原來是大廳裡聚集了不少人,接待的前台們一臉為難,忍受那些人的唾罵。
司清焰看到不遠處的通道閘,突然意識到自己是沒辦法上去的,畢竟她可不是他的員工。
掏出手機想打給時淵洺,卻被人喊住打斷。
是時淵洺的助理小王。
“小司,小司,你果然來了,老闆讓我等你呢。”
擡眼一瞧,小王從大廳的客座區小跑過來,有點慌張、局促和慶幸。
司清焰輕笑着心想,時淵洺果然知道她會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