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妹妹,你醒着麼?”她邊走邊喊,大喇喇地進了内室。
等見到了那個虛弱而蒼白的人時,她又不免可憐起這個人來。
“你真可憐。”她這樣想着,也就這樣說了。
景姒無力地笑了:“你也一樣。”
蘇婵媛覺得自己應該生氣才對,按她的脾氣她應該氣得跳腳,然後揪着景姒的頭發把她暴打一頓。可她發現自己一點兒也不想這麼做。
她找了塊幹淨的地方席地而坐,哀歎道:“可不是嘛,你姐姐我活了大半輩子還沒嘗過情愛的滋味呢,丈夫是人家的,兒子也是人家的,可憐喲。”
景姒垂頭不語,烏黑的發絲下藏着一段光潔而纖細的脖頸。蘇婵媛見狀心中一動,忍不住問道:“聽說你曾委身于一個賤奴?怪有意思的,跟我說說呗。”
都城的風煙刮不到北境,哪怕再大半路也就散了。在這短短數日裡,北境的将士們已經壘成了好幾道堅固的防線,寬闊的羊河上也架起了一座木橋。周人磨刀霍霍,誓不讓犬戎飲馬羊河。
與他們草木皆兵的緊迫感不同,犬戎那位尊貴的汗王顯得悠哉極了,甚至還有功夫抽出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接待了一位遠道而來的貴客。
“玉律大王,鬼方祝您旗開得勝,一戰告捷。”蠻辛微笑着舉起酒杯。
玉律哈哈大笑:“蠻辛汗,你太客氣了。”
他同樣舉杯,一飲而盡。
“您是犬戎的大王,又是我的長輩,我等豈敢不敬。”蠻辛笑得意味深長“不知大王聽說了沒有,大周把姒召南派來了。”
玉律不動聲色,随意扯了扯嘴角:“需要我表現出驚訝麼?”
“哈哈哈,大王可真會說笑。”蠻辛笑意更深“我想說的是,這個人已經被我收買了。”
玉律這下是真的驚訝了,他放下已經送到嘴邊的酒杯,道:“想收買他可不容易啊,你許諾了他什麼?”
“我給了他一個無法拒絕的理由,大王你猜是什麼?”蠻辛别有深意地望着他,眼睛裡透着明晃晃的算計。
玉律笑容森冷。蠻辛還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才當兩年汗王就敢在他跟前耍心眼了,也不想想他爹當初是怎麼被他打得跪地喊娘的。
他還沒老呢!
“大王,請。”蠻辛再次舉杯。
玉律這回喝得可就沒那麼痛快了,他斜睨着蠻辛,道:“但願你能讓我看場好戲,不然...”
“保證不負大王期待。”蠻辛看起來自信極了,在陽光的照射下渾身都散發着光芒。
玉律眼見他飲得暢快,忽而想起了件事:“蠻辛,本王沒記錯的話你爹才死不到兩年吧?你這般豪飲似乎不大妥當啊。”
蠻辛擦了擦嘴,沉痛道:“敬愛的父王突然薨逝,我的苦悶又有幾人能懂?我是茶也不想飯也不思,終日埋頭苦幹,唯有如此才能緩解心頭的悲痛。”
玉律好整以暇地等着他的下文。
“不到一年,我就瘦得沒人樣了,大臣們都來勸我,讓我節制一點别累過度了。”蠻辛神的情憂郁極了“可我這麼孝順的人,哪能聽得進勸呢?他們的阻攔隻會害我更加勤懇。”
他說到這裡,轉憂為喜:“或許是我孝感動天,因此收獲頗豐。我用一年的操勞給父王添了八個孫子,父王泉下有知一定十分欣慰。”
對,他肯定欣慰死了,欣慰到恨不得把你一頭摁進油鍋裡。玉律慶幸自己沒有孩子,如果他的兒子也跟蠻辛一樣,他一定會被活活氣死。
“南仲,有個不太好的消息要告訴你。”邊關防線上,姬靜找到了正在土坑裡忙活的姒懷命。
“什麼?”姒懷命揚起臉,拿袖子擦了擦臉上的塵土。
姬靜蹲下來,讓自己的目光不那麼居高臨下:“你父親要來了。”
姒懷命“哦”了一聲,繼續低頭鏟土。
片刻後,他一把把鐵鏟插進土裡,忍氣說道:“我甯可去犬戎見金帳汗王都不想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