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靜看着他這張嚴肅認真的臉,撲哧一聲笑了:“南仲,你對自己是不是有什麼誤解?”
?如果心聲可以具象化,那麼現在的姒懷命頭上大概會挂滿問号。
“你長得太像個将軍了。”雖然他本來就是,姬靜笑道“犬戎人不是傻子,不可能相信你會是所謂的使者,恐怕你剛進營就會被他們拉出去砍了,不可不可。”
姒懷命身材高大,不笑的時候周身帶着股肅殺之氣,偏偏他又很少笑,更叫人望而生畏,不敢造次。
姬靜不知道景夫人長什麼模樣,但卻可以肯定姒懷命跟姒召南長得一點也不像,反而是他大哥的容貌與父親更為肖似。姒氏向來以清秀隽雅著稱,能生出姒懷命這種铮铮鐵骨的男兒也是稀奇。
“可惜了。”姒懷命語氣平淡,既不惋惜,也不強求。
犬戎犯邊這樣的大事免不了要上報天子,姬冼得知後魂都吓飛了。驚魂未定的他一面覺得太子應該沖鋒在前,替他擋住這幫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鬼;一面又擔心太子壓不住陣,會被犬戎人打死。
他可沒忘北境現在已是三蘇的地盤。而三蘇...哼哼,他們不和犬戎沆瀣一氣就夠他燒高香了,還敢指望他們為國盡忠不成?
姬冼思慮再三,還是傳喚來了姒召南。上回沒能讓他派上用場,這次可算使得上他了。
别人都說他寵信嬴喜,殊不知姒召南才是他真正賴以信任的人。嬴喜不過是個沒腦子的蠢貨,好色又膽小,哪配和姒召南相比。
“臣姒召南,拜見王上。”姒召南畢恭畢敬地向姬冼行了個大禮。
他說的是王上,而不是太王。姬冼注意到了這一點,滿意道:“還是你最得寡人的心。老夥計,寡人有件事還得拜托你啊。”
“臣必将赴湯蹈火,萬死不辭。”姒召南再拜。
“你呀,總這麼守規矩,無趣。”姬冼嘴上說着責怪的話,面上卻樂開了花,顯然心口不一“北境那些蝗蟲又飛來啦,太子年輕,恐怕降不住蘇家那三個老狐狸,你去幫幫他。正好你兒子也在那兒,你去了還能見到他。”
“臣遵旨。”姒召南知道姬冼說完了,拜完後就站了起來。
他也是快上年紀的人了,身材十分削瘦,唯有脊梁還是一如既往地挺拔。姬冼看得心酸,感慨道:“轉眼這麼多年就過去了,連寡人的大哥都不在了。姬淩,唉,他要是還活着該多好。”
“左膀沒了,還有右臂,臣會盡心竭力為王上分憂。”姒召南用自己的方式安慰道。
姬冼面色緩和,道:“你去吧,千萬小心。記住了,一切以太子的安危為重。這小子性子莽,好逞強,你可一定要看住他咯。”
“王上放心,臣曉得。”
姒召南從宮裡出來,就開始讓家僮收拾行李準備出征。他的正妻蘇婵媛袖手立于廊下,半點想要搭把手的意思都沒有。
姒召南本想對她視而不見,但多年的習慣還是讓他禮貌性地問了句:“你要送東西給你哥哥麼?或者有什麼話想跟他說?我順路帶給他。”
他眉目清正,容色溫和,仿佛真是個關懷妻子的好丈夫。
蘇婵媛冷哼一聲,道:“你說的是我那個賣妹求榮的哥哥麼?我巴不得他早點死,最好死無葬身之處,你把這話轉述給他好了。”
她尖銳的語氣令姒召南頗為不喜,他不滿地看着她:“他再怎樣也是你的哥哥,何必如此恨他。”
“再怎樣也是哥哥?哈哈哈,姒召南,你居然還有臉說這樣的話。”蘇婵媛對他鄙夷極了“你怎麼不去跟你妹妹說,看她會不會咬死你。”
她說罷一拍腦門,懊惱道:“哎喲,我差點忘了,人家可是溫順的大小姐,哪能跟我這個野蠻的潑婦一樣。咬人太粗俗了,不如我給她塞把刀吧,讓她把你捅成馬蜂窩。”
姒召南眉宇間滿是陰鸷,厭惡的神色擋也擋不住。
蘇婵媛早見慣了他這樣子,姒召南的憤怒絲毫影響不到她美麗的心情,相反,他越厭惡她,她就越開心。
她冷眼旁觀,直到姒召南準備走時才提醒道:“喂,姒召南,别忘了把你那害人的玩意留足,不然你妹妹犯病了我可不管。”
“不用你管,我已經交待召伯了。”姒召南登上了馬車。
“你跟召伯說了?”蘇婵媛驚呆了,追着姒召南罵道“哇你個狗東西,臉都不要啦!你怎麼好意思跟兒子開口的,啊呸。要是召伯也被你搞不舉了,我跟你沒完!你就等着斷子絕孫吧。”
她兩隻腳怎麼跑得過四條腿的馬,眨眼就被姒召南甩遠了。蘇婵媛無可奈何,帶着一肚子火氣憤憤地回了後院,在經過一處院子時腳步頓了頓,推開門走了進去。
這是一處荒涼而僻靜的院落,院前的台階上生着幾簇綠油油、毛茸茸的苔藓。門檐上的蛛絲偶爾随風飄落在這群苔藓上,似乎正以一種自我毀滅的方式控訴着此間的寂寞與不甘。
蘇婵媛蹙了蹙眉,小心地避開這些惱人的蛛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