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姝不可思議地在他懷裡仰起頭來,面前人的眼神有些渙散,但确确實實是睜開了雙眼。
晉夏低眉颔首看她,眼神漸漸聚焦于懷中暖和的姑娘身上,細細看來,卻隻見她眼尾泛紅,側臉上還有殷殷淚痕。晉夏瞬間醒了,他擡手撫去景姝側臉餘淚:“怎麼哭了?”
“我隻是懊悔,我怎麼什麼都不知道。”景姝悶聲開口,此話一出,劫後餘生般的慶幸竟瞬間浮上心間。
“慕娘,你想知道什麼我全部告訴你,不哭了好不好?”晉夏費力揚了揚嘴角,他側過身子與她四目相對。
景姝聞言靜默片刻,她率先握起了晉夏的小臂,向上推了些:“這些是怎麼了?”
“劃傷的。”
“一共多少道傷口?”
“就這些而已。”
“撒謊!”景姝哽咽開口。
聞言晉夏沉默半晌,随後主動擁進懷裡,呼吸灑在她身側,有一下沒一下地安撫着:“不哭了,好不好?”
景姝微微分開了些,将二人距離拉開了一點,又喃喃開口:“我死之後,你為什麼不葬我呢?”
“或許是因為挂心吧。”晉夏頓了頓溫聲道,“封棺後一片漆黑,我總是在想你會不會害怕。”
景姝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思索片刻開口道:“可不是還能火化嗎?将我燒了化作黃土一抔。”
“景姝,我絕不可能讓你一個人死。百年之後你我二人也要一同入葬。”
景姝垂眸似乎是在思索這件事的可能性,認真點點頭應他:“好。”
“那你又是如何痊愈的?”景姝開口。
“什麼?”
“不能觸人之症,你是如何痊愈的,願意跟我講講嗎?”
“殺了那十幾個仆從後,夜夜驚夢,不能觸人或許正是對我的懲戒吧。”晉夏開口道,“當時隻覺自己痛苦,如今卻明白了身處低位之人又如何敢随口呢,是我太過咄咄逼人。後來救你之故竟誤打誤撞發現即便自己觸及旁人,似乎也并不會再生出高熱,就這樣痊愈了。”
“我沒死之前那次擁抱,明知自己抱我會出事,為什麼還要觸碰我呢?”
晉夏默了很久,一雙明眸燦若星辰,躊躇片刻他才溫吞開口道:“或許我隻是太害怕了,景姝,怕你丢下我。”
景姝牽住晉夏的手,指尖的溫熱緩緩渡給對面的人,景姝正色開口:“那複活的方法呢,要怎麼做?”
盡管她聽過很多人向她解釋這複活的方法,但她還是想聽晉夏親口對她說。
“靜屍丹七年不腐不壞,以帶你的味道的器物劃出鮮血,滴于你的掌心,不是什麼複雜的事情,景姝,一切僅此而已。”
景姝去世後晉夏用盡一切手段保護她的屍首不腐不化,最終在古書中翻到那靜屍丹,他連夜出門尋丹,卻在幾日回來後發現冉正辜要将景姝下葬。分明久不失控的他又一次握起長劍,隻是那次不為殺隻為守,守護他那親緣淡薄卻懸于心上的夫人。
第一次用她的嫁簪劃傷自己的手腕時,晉夏手足無措地用手腕抵在她的掌心,血液成股滴落隻一瞬竟消逝于手掌,随後在景姝掌心有朱紅血痣緩緩浮現。而景姝早已蒼白腐朽的面色竟當真變得紅潤了些。
自那以後的整整九百日,他未有一日遊離猶豫過。
這世道要她性命,待她涼薄至極,他便用自己并不溫暖的身軀緊握着那渺茫的希望,日複一日等她再次回到這世間。
“那你是怎麼看到那封信的内容的?”景姝開口,頓了頓又開口道,“我想聽真話,長嬴。”
景姝記得司寇娴說過,那封信隻有血迹才可暈開,他為什麼會看到呢?
晉夏緘默許久,最終釋然地笑了起來,“因為,我哭了。”
景姝小時候也很愛哭,有時甚至會哭得昏天黑地,遇到委屈會哭,被人責難也哭,但從未有一次哭出過血淚。
他哭了。
這樣簡單的三個字,卻攪得景姝心魂欲碎:“你為何不早告訴我這些?”
若她知道……若她确切地知道有一個人為她泣過血淚,為她整整九百日每天劃傷自己,為她亦步亦趨為她心神不甯為她惴惴不安。
為她活着。
若她知道,他也那樣愛慕她。那她定不會随意逃走,不會一次一次躲避他的視線,不會在他想見她時還要強裝不識。
“景姝,想見你、愛慕你或是為你付出性命,這些都隻是我的心意,你無需為這些負責。最重要的是無論我如何喜歡你,你都是自由的。”
“更何況,我不想你為難,你不喜談情卻素來心軟,撒撒嬌服個軟你就會可憐我,這樣就能留在你身邊了,我隻要能留在你身邊就足夠了。”
“可我要離開的時候你不難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