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昙姑娘,接下來我們要怎麼做?”
“麥田裡是否已有蟲卵?”
“有,部分在面上,部分在土壤裡。”
“好,取一袋石灰跟我走,我教你們怎麼用。”
以一方田埂為例,阿昙用木片掘出地下蟲卵,數量不在少數,她判斷密集度後,自麻袋中舀出一勺石灰粉,均勻撒入土中,與蟲卵攪勻,再潑上一瓢水。不一會兒,土壤冒出騰騰熱氣,一股特别的氣味随着煙霧湧入圍觀的衆人口鼻内。
“這是?”
待熱氣漸漸散去,阿昙用木片翻出土裡的蟲卵,他們紛紛蹲下身來一看,果然都變了顔色和質地。
“我知道了,這些蟲卵都被燒死了!”
“不錯,生石灰遇水會發熱,這些溫度足以殺死蟲卵和蝗蝻。”
“莊稼有救了!”人群中已有慶幸歡呼聲。
阿昙卻站起身,潑了盆冷水:“這些蟲卵遠不足以支撐一場蝗災,主力軍并不在此處。”
老農略一思索,點頭道:“過去的蝗災的确都是從西邊方向飛來。”
“村子西邊可有何幹涸的荒灘?”她問道。
“有!幾裡外正有一處極大的灘塗,河流改道後那兒便幹了。”
“派一部分人帶着石灰去那兒看看吧,堅硬幹燥的荒塗最适宜蝗蟲産卵。”
“好!姑娘放心,我今晚召集人手,明天就和兄弟們一起過去,那地方就交給我們吧!”
他們親眼見了這短短片刻間土壤裡的蟲卵屍體,對她已産生了信任。
“光這些石灰就夠了嗎?”有人忍不住問道,如果隻靠石灰粉就能驅蝗的話是不是太簡單了些?
“當然不夠,”阿昙耐着心解答,“石灰粉隻能殺死附近還未孵化的蟲卵,卻無法對付已經成形的蝗蟲,所以我們還需要用上這些。”
她手指了指艾草、雄黃和硫磺粉。
“當已經化成飛蟲的蝗蟲壓境來時,我們可以通過焚燒這些産生濃煙以驅趕。”
村民們的目光又亮了幾分,希望又多了一些。
老農目光無不贊賞的看向她:“這辦法果然周全,但老朽覺得,姑娘一定還有後招。”
阿昙歪頭得意一笑:“既是後招,就請容我暫且保密。”
村民們彼此對視,終于都露出舒然輕松的笑,滅頂的蝗災在這一刻似乎已消解了大部分的驚恐與可怕。
“二狗,你和老黎家的三兄弟現在趕緊去把那周家的老屋給修整修整!該補的頂,該補的牆,該修的門,都修理一遍!今晚就得修好!再帶幾個婆娘去收拾一下屋子,打掃幹淨!那兒往後就是阿昙姑娘的屋子!”
老農在柳溪村德高望重,一言既出,其他年輕子弟都隻有俯首帖耳的份,不過此刻他們都是心甘情願甚至是興高采烈的做活兒。
“交給我們哩,阿昙姑娘,我們保證你明日就能住進一個嶄新幹淨的屋子!”
“那今晚呢?”
阿昙笑:“今晚無雨,我便在溪邊休憩一晚。”
“那怎麼能行?我家裡女人多,若不介意,可以騰出一件暫時供姑娘休息。”
實在是盛情難卻。
“各位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我不習慣與人同住……這樣吧,村裡若有什麼空廟宇,我便可以歇住幾日。”
阿昙随口一提,她還真就被帶去了村裡唯二的兩個廟,一個是祭祀土地神的土地廟,另一個是祭祀蝗神的八臘廟。
“祭祀蝗神?”可她往裡瞧着,似乎已經很“沒落”了。
名為旺福的帶路青年告訴她,原本每季農事播種後他們都要祭祀蝗神,以求蝗蟲勿來破壞莊稼,可壓根沒有任何用處,該來的蝗災還是來,該被蟊食的莊稼依舊被蟊食,村民們在兩年前的蝗災毀掉一年收成後,氣的把蝗神廟裡都砸了。
“……祭祀這些害蟲,不如祭祀我們人!阿伯說,今年就要把這廟重新改成神農廟,隻有以人成神的祖先才會保佑我們凡人!”
“說的不錯,”她笑了笑,贊同的點頭,“不過,神仙也很忙,若能靠自己的雙手解決問題,當然還是自己更可靠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