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客?”阿昙擡了一下眉,顯然不信。
“家母病重,已請遍全城巫醫可都束手無策,故來請阿昙姑娘施以援手。”他不僅語氣誠懇,還鄭重對她行了一禮。
她攤手,故作無奈狀:“小公子莫不是忘了?我說過,我并非醫女。”
伯邑考不正面回答,擡了下手示意,兩名侍衛随即捧着兩物上前,一個托盤上堆滿金子,另一個則是名貴的珠寶。
“診金已備好,望阿昙姑娘出手救人。”
像是看到了聽到了什麼荒謬幽默的事一般,她險些當着他的面直接噗嗤笑出聲來。眸光明亮,神色幾經變幻,最後意味深長的歎了一聲,卻充斥着讓他捉摸不透的莫名意思。
“既然小公子如此大方,我還能說不嗎?”
她的話語似乎已給出了回答,但伯邑考分明猜不透她此刻的心思。
阿昙站起身,簡單整理衣裙上的褶皺,随口補了一句:“有一點需提前言明——我隻管盡力,不論死活。”
伯邑考點頭:“自當如此。”
“行,”她在轉身前,對面攤老闆高聲道,“抱歉啦,老闆,今天這碗面看來我是無法消受了。”
老闆笑道:“無妨,阿昙姑娘你先去忙,什麼時候想吃,歡迎再來,這碗面我是一定要請的!”
“那就說好啦!”
阿昙擺擺手,随人離去。
*
晚霞漫天,一行人齊齊踏入西伯侯府。
府内正廳,已擺起燭光台,映照着端坐在主位之上的姬昌略顯疲憊的面容,他早已恭候多時。廳内還聚集了不少巫醫,他們聽聞侯爺對這位醫女寄予厚望,紛紛前來一探究竟。
然而,當阿昙踏入廳内時,如一陣春風拂來,又如三月暖陽照耀,叫衆人皆感到一陣清新盈面。
眼前的少女看上去不過十六七歲,灰衣素裙,簡素發髻,眉宇間帶着幾分雲淡風輕的笑意。
她步履從容,神态自若,仿佛面對的不是西岐權貴,而隻是一群尋常路人。
雖然她嘴上喊的是“侯爺”,但姿态卻無一點卑微,反而背脊挺直,臉龐微擡,透着骨子的高傲與松弛。
自她剛剛踏入廳内起,姬昌就打量着她,目光溫和卻帶着幾分審視。
這麼年輕真會有高超的醫術嗎?姬昌心中疑慮更深,但面上不顯,起身向她走去,微微颔首道:“阿昙姑娘,多謝你當日對我兩個兒子的照顧。”
阿昙餘光瞥了眼站在一旁的伯邑考,少年垂眸靜立,神色平靜,仿佛對這話語沒有絲毫反應。
她收回目光,笑意淺淺:“侯爺客氣了,我不過是順手為之,算不得什麼。”
姬昌注意到她語氣中的疏離,卻并未點破,繼續道:“發兒常提起你,說你醫術高超,心地善良,這次夫人突發惡疾,城内巫醫們束手無策,隻能厚顔請姑娘你相助。”
“我不過略通醫理,不敢妄稱醫術高超,不過既然侯爺相請,我自當盡力而為。”她的語氣輕描淡寫,自信坦然,不卑不亢。
如此年輕卻有如此沉穩的姿态,姬昌愈感驚奇,語氣也愈發溫和:“有阿昙姑娘這句話,我便放心了,不知姑娘可需要什麼準備?”
“不必麻煩,我先去看看夫人。”
“好!這邊請!”
姬昌親自在最前方帶路,懷抱着希望,他的腳步較之往日都分外急促些,而阿昙則顯得淡定的多。
即使她根本不知道病症是輕是重,會生還是會死。
伯邑考跟在她的身後,三步之遙,怔怔的盯着她斜挎小木箱細長的背帶,那是由褐色雙股麻繩織絞而成的,和她用來束腰的繩結有着如出一轍的紋理。
……可他卻隻敢看着背帶,而不敢挪移視線。
卧房内。
姬發守在床邊,聽到衆人靠近的腳步聲,一回頭便瞧見人群正中的阿昙。
“阿昙姐姐!”抑制不住溢之于口的呼喚,他興奮的想要沖上前去,卻被姬昌攔住。
“發兒,莫要打擾阿昙姑娘診治。”姬昌低聲提醒,随即将他的小手交給身後的伯邑考。
姬發噤了聲,卻還是對着阿昙猛地眨眨眼,阿昙微微一笑,随後走到榻前。
搖曳的燭火黯淡,正如同榻上之人微弱的生命。
太姒安靜橫躺,雙眼緊閉,眼窩凹陷,面色蒼白,看上去的确病的不輕。細看容貌,美麗端莊,能在伯邑考姬發兄弟倆優越的五官上看到她的影子。
随着阿昙放下木箱子,坐了下來,圍觀幾人不由得緊張到屏息。視線在片刻落到昏迷的太姒臉上後,轉而凝視着她的動作神情。
見她先是仔細觀察太姒的面色與瞳眸,随後輕輕抽出她被下的手腕,指腹按在脈門上,一番簡單望聞切後,她已由最開始的微微皺眉,到很快眉頭舒展,似乎已成竹在胸。
“如何?”姬昌忍不住問道。
阿昙收回手,神色輕松:“能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