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有雨,好大好大的雨,”溫然喃喃自語,眼神開始迷離,哼着奇怪的歌謠。
“雨,下雨嗎?”但再問,她又陷入了癡夢中,無法回答他的問題。看來無法問出更多了,去看看其他人吧,他留下一些藥材和藥方,囑咐幫忙照看溫然的一名好心的村民。
在連續兩日的奔波中,他們走訪了所有丢失孩子的家庭,發現一個詭異的共同點,雨夜,孩子都是在睡夢中消失的,門窗完好,沒有掙紮痕迹。
奇怪的是,他們在河邊仔細查過,河水很淺,隻沒入小腿,村民也說,這麼淺的水,即便山裡下雨漲水也不見得會把小孩沖走的,他們平日裡也交代過不要靠近河邊,好端端的,怎麼人就不見了。
是啊,怎麼就不見了,沒有人入侵,沒有魔氣,沒有奇怪的陣法,也沒有詛咒,難道是這些孩童自個兒走出去的?夜裡,所有的痕迹都被雨水沖刷了。
一切都過于詭異了。
“明晚,有雨,”蕭燼擡眸看着陰沉沉的天。
“……”雲清岚不語。
子時的雨滴砸在窗棂上,像無數細小的指節在叩擊。雲清岚猛然驚醒,懸壺劍不知何時橫在床前,劍柄上的青穗纏住了他的腳踝。他竟然睡了過去,還差點摔個狗啃屎。
“蕭燼?”他翻身站起,屋内空無一人,窗外似有人影走動。他定睛一看,是随行的弟子們,他們閉着眼,如同提線木偶般朝後山走去。雨水順着他們的下颌滴落,在地上彙成蜿蜒的細流。
這方向,是要去那河邊,果真有什麼在那兒嗎?
雲清岚抓起懸壺劍沖入雨中,仔細瞧着他們的模樣,呼吸均勻,脈搏也好,身體沒有任何被操控的迹象,就像是睡着了,夢遊?
可這集體夢遊又是怎麼回事?怪也怪,這條村未免太安靜了,路過一間房,他看到白天裡信誓旦旦說不會睡着的大叔也依靠着門框邊進入了夢鄉。
“哎,你們走慢點。”雲清岚試圖想喚醒他們的意識,但他們依然跌跌撞撞朝前走,腳步虛浮,撞在樹幹上也不覺痛,額頭滲出的血被雨水沖淡。他不得不拿出繩索把衆人串在一塊,像在黑暗裡牽着一群盲眼的羊,林中霧氣漸濃,雨水傾盆而下,腳下的泥土變得粘稠,每一步都像踩在活物的内髒上。
到底要去往何處?穿過最後一片草叢,他朝前看去,河面豁然開闊,本該潺潺流淌的小河此刻靜如死潭,沒有雨滴滴在水面上漣漪,反倒平靜的像是一面水鏡。
雲清岚意識到不妙,趕緊收緊手中的繩索,把他們幾人捆綁在樹上,然而他們的動作不安分,一直想往河裡走。
“回來!”不知何時,蕭燼竟然掙脫開他的繩索,直徑讓裡面走去,衣擺浸入水中,很快地,人影消失在他的視野中。
雲清岚縱身躍入河中,水流的刺激,他睜開眼迫切地尋找某個人的身影。
“阿清……”
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雲清岚渾身血液凝固,緩緩轉頭——
眼前一晃白光閃過,一個穿白大褂的女人,胸牌上寫着“心内科主任醫師”,鬓角的白發還是如從前一般。
“媽?”他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陌生又熟悉的聲音和人影,他眼眶濕潤。
“怎麼了,”羅女士溫柔的笑了笑,“是不是加班加傻了,來來來,媽給你做了好多好吃的,都是你愛吃的……”
雲清岚看着女人從急救箱裡掏出飯盒,糖醋排骨的香氣混着消毒水味撲面而來。而他也熟稔地跟着坐在她的身側,依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再看一下周圍,是他曾經熟悉的醫院環境,白的讓人晃眼的四周,文件櫃堆滿了密密麻麻的文件,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的熟悉又陌生……
“又熬夜做手術了吧?今天是你生日,也不見好好回家休息一下。”羅女士唠叨着幾句,“哎呀,你這麼忙,我什麼時候才可以抱上孫子孫女,不是我說啊,你也老大不小了,媽也不催你,要什麼三年抱倆,但得有個對象才行……”
“媽……”雲清岚有些無奈的歎氣。
“哎呀呀,我知道,你忙你忙,但也要抽點時間出來,媽給你介紹個姑娘,眼科的小林,你們抽空見個面,吃個飯什麼的,”羅女士依然喋喋不休的說着,拉起雲清岚的手輕拍,耐心的說着:“那個小林,是真真一個很好地女子,媽給你看看照片,人長的标志,性格又好……”
這是真的嗎?雲清岚指尖動了動,手裡傳來是溫暖的觸感,熟悉的唠叨聲,他回到了原來的世界?
“走走走,吃完這頓飯,跟媽媽回家,”羅女士的手搭上他的腦袋,撫摸了一下,又捏了捏他的臉,“我家孩子真是瘦了,得回家好好補一補。”
“……”好溫暖,如果這是夢的話,他真希望永遠不要醒來。雲清岚如是想着,依靠着在羅女士肩膀,眼神有些恍惚,“是有點累,但不是什麼大事,好好睡一覺就好了。”
“是吧,好好睡一睡就好了。”羅女士輕拍他的後背,如同以前小時候那樣,他靠在媽媽懷裡,聽着媽媽說着有趣的故事沉沉的睡去,眼皮也越來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