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生他們出事的緣由又都明明白白地與淩淵沒有半點關系:要麼是走夜路自己不小心從山腰滾落,要麼是比武時未能躲過對面的重擊,要麼是獵鬼的時候失蹤……總之,一樁樁一件件,都把淩淵幹幹淨淨地撇在外面。
但每個人都是如此,反而越發讓人起疑。
最重要的是,寥天暗中派去調查淩淵底細的人曾帶回消息說,淩氏從前仗着救過寒澗洞洞主韓晟的事迹,自視甚高,幾乎不與鄰裡來往。因而野鶴谷其他人家除卻知道淩家現在住着祖孫兩人,其餘一概不曉。而等那修士摸到淩家時,淩淵的祖母已不知去向,院裡也凋敝不堪。
所以這位淩公子過去為人如何,甚至于他到底是不是淩公子,一切都難有定論。
寥天和墨翟本想盡快把他請出羲和宮,卻次次都被扶光極力阻攔。隻能退而求其次,借着這次小宋離開的機會,先把他從舒安居弄出來,等扶光對他淡了再找個理由把他送出去。
沒想到寥天居然一時失手,把他打成這個樣子。
看着那張誇張的腫臉,墨翟心裡直犯嘀咕,腿腳上更加緊了些。
走到墨琢的屋前,不等扣門,墨琢就已拍着手迎了出來。
“喲,我當是誰,這不是淩大公子嗎?怎麼,舒安居住膩了,想換換口味?”
原來這墨琢自幼與扶光交好,二人頗有些一起逃課又一同受罰的情誼,除去溫孟陽,與扶光關系最密的也就是他了。但自淩淵出現在羲和宮,每每他喊扶光出去玩,十回有八回都會被拒絕。
上個月初八,他一時興起,進舒安居想找扶光切磋新學的劍法,結果扶光沒找到,竟看見淩淵衣衫不整地躺在扶光床上。而這淩淵見了他非但不羞,還故意向他調笑,說什麼扶光替他去拿點心了,讓他等等,扶光很快就回。
成何體統,真是成何體統!
要不是淩淵,墨琢這輩子沒想過這句話會從自己嘴裡說出來。
近二十年的兄弟情,居然被另一個老爺們兒在當中橫插一腳,墨琢痛心疾首,至今不能接受這樣的現實。
現在這個拐跑兄弟的禍水落到了他手裡,若不給他點顔色看看,墨琢隻怕自己後半生都再難安寝。
“墨琢,不可無禮!”
弟弟夾槍帶棒的兩句話,聽得墨翟是一個頭兩個大——他大概了解一點弟弟、淩淵和扶光之間的恩怨,也知道以墨琢的性格,斷斷不能接受兄弟可能喜歡男人這個事實,但如此強勁的敵意也是他未曾設想的。
現如今,墨翟實在不能不替自己這個傻弟弟捏一把汗。好在淩淵并未顯出什麼異樣,弟弟的譏諷也及時被他止住。日後,墨翟隻盼着弟弟能記住他的叮囑,不要惹到這個笑面虎才好。
察覺到墨翟眼神裡的隐憂,淩淵心裡暗暗冷笑一聲——
我當溫孟陽要讓誰看着我,原來是這個憨貨。仗着自己跟扶光認識的早,就敢觍着臉想在我面前充大爺。他這點道行,隻需略施小計,就能給他吓得屁滾尿流。
這麼想想,還真是有些對不住扶光的名聲。
淩淵記起墨琢倉皇逃出舒安居的那個午後,險些憋不住笑。那日,扶光其實是帶麥芽去了集市,他因不喜人多才自己留在舒安居裡,可巧就讓墨琢撞見了他偷睡扶光床榻的事。細究起來,他受的驚吓也不比墨琢少。
淩淵對自己當時的反應非常滿意,因為自這件事後,墨琢已經整整一個月沒跟扶光有過交流了。
至于扶光的名聲,對不起就對不起吧,誰讓他識人不明,救的是我這種玩意兒呢。
淩淵想着自己在舒安居院裡給扶光留的禮物,不禁期待起扶光來接他時的神情。
*
“哥!你們這是胡鬧!”
趕走淩淵後,孟陽在剛剛收拾好的見心台下找到扶光,向他申明了父親的打算。
“晏如,此事非同小可,不可任性。”
“我任性?我跟趙薔是兩個大活人,不是你們用來扮家家酒的玩偶!而且薔姐與陳哥兩情相悅,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到,你們多大的面子要強拆一對好鴛鴦?”
“婚姻不是兒戲,趙莊主怎麼可能把女兒嫁給一個毫無背景的幻修?”
“陳哥為人,放在整個仙族都是頂好的,修習又刻苦,對薔姐更是沒話說,怎麼不能嫁了?你們亂點鴛鴦譜,到時候白白耽擱好姑娘一輩子,這就不兒戲了?何況我也沒有理由辜負自己的心意去成全你們!”
“你什麼心意?”
“與你無關。總之這樁婚事我堅決不同意,你們若逼我,别怪我到時候不講情面!”
扶光聲音低了幾分,神情卻依舊桀骜。
“好,不管你什麼心意,父親那邊你自己去回話,我是不做這兩頭受氣的出氣筒了。
“還有,淩淵的傷已大好,再住你那兒也不合适。從前我提起這事,你隻說是沒有地方給他搬,現在碧雲居正好空出一張床,我已叫他搬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