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鐵門猛地合上,鐵鍊上鎖的聲音響起。
“哎!哎!開門啊,你把話說清楚!放俺們出去!”
然而除了洞裡的回音,外面根本沒有人搭理他們。十名少年終于反應過來——他們中,隻有一個人能活着出去。
“他,他是吓唬我們的,對吧?”
崖生旁邊最瘦小的那個孩子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地打破了黑暗裡的一片死寂。
然而沒有人回答他,也沒有人能回答。
沉默了半晌,一個渾身肌肉的大個子最先按捺不住,悶悶開口:
“要不先互相認識認識,俺叫大壯,今年十六了,有個人說能帶俺下煤窯,掙了錢好娶媳婦,結果也不知道咋弄的就上這來了。”
一根竹竿搭上茬:
“我是聽那個道長說在這裡打雜一天三頓飯,有菜有肉還管吃飽,這才撇下我在茶樓的活過來了。我從小沒爹沒娘,也不知道自己多大了,不過你們可以叫我二皮,以前大家都這麼叫我。”
崖生沒吭氣,他最先适應了洞裡微弱的光線,小心翼翼地向洞壁挪着,把自己的後背牢牢貼在石頭上。
“我,我叫花生。”
最瘦小的那個孩子又吸了吸鼻涕,小小聲說。
“我今年十一。我爹上山采藥讓狼吃了,家裡揭不開鍋,我背着娘偷偷把自己給賣了。”
崖生盡量無聲地蹲下,從地面摸起所有他能夠到的石子——對面,有三個身影正慢慢地向着說話的人靠近。
好在花生說得快,沒等他們摸清他的具體位置,另一個人就開口了:
“額是——”
不巧,這次開口的正是此時離那三個影子最近的人。
三個影子似乎互相點了下頭,緊接着,那人的話剛到嘴邊就被狠狠掐斷,嘶啞的喘氣聲和手腳胡亂劃拉的聲音突兀響起。
開始了。
離倒黴蛋最近的大壯,饒是眼神不太好,也反應過來身邊發生了什麼,發出一聲與身形極不匹配的尖叫,撒腿亂跑起來。
他一動起來,崖生才發現,原來剛剛動手的是一個比大壯更高更壯的大漢。而大壯最開始介紹自己,也不是故意引其他人開口,而是……真的想認識他們。
他向大壯的膝彎擲出一顆石子,又是一聲凄厲的慘叫,那三人将目标鎖定到了他的身上——趁着還有體力,先解決掉看起來威脅最大的。
抱歉。
崖生心裡默默道。
他重新打量着局面——花生雖然小但是十分機靈,已經跑沒了影,而剩下的原本一步不敢動的四個人,在連續聽到兩場慘劇後,都開始沒頭蒼蠅一般逃竄。一時間,撞擊聲、哀叫聲不絕于耳。
崖生拿着石子,瞄準離那三人最近的倒黴蛋。
“啊!”
又倒下一個。
下一個是,被崖生打中太陽穴後,正像竹節蟲一樣在地上掙紮的二皮。
送走二皮,那三人終于察覺到,暗處有人在“指揮”他們。
最矮的那人擡起頭,環顧四周後,鷹一樣的眼睛死死盯住崖生所在的石縫。他緩緩舉起手,示意身邊兩人向那個方向靠攏。
眼見他們就要發現自己,崖生盡可能地把身體往石縫裡面擠。突然,他放在身後的手摸到一個棱角分明卻又十分光滑的東西,也正是這個東西,擋住了他後退的空間。
崖生從三條細細的長縫摸到兩個圓洞,又從兩個圓洞向下探去——
是牙齒。
擋住他的不是别的,而是一顆不知道什麼時候卡在這裡的頭骨。
另一邊,那三人越來越近,崖生攥緊手裡最後兩顆石子,屏住了呼吸。
忽然,在頭骨下方,他摸到一把刀。
一步。
兩步。
三步。
那個壯漢将手伸進石縫的同時,他踩着石塊彈出,猛地把刀刺向壯漢的心髒。
然而,久在潮濕的環境裡,刀刃已經鏽迹斑斑,這一刺并未刺到要害,隻在那人胸口劃出一條血口。
崖生借着剛才彈出的力,迅速向三人的缺口處閃去。
然而最先發現他的那個矮個子反應極快,伸腿将他絆倒在地。
一雙骨節分明的大手頃刻鉗住了他的喉嚨,他奮力掙紮,四肢卻被另外兩人死死壓住。
腦袋越來越漲,就在他即将失去意識的時候,那雙手突然放開了他。
“崖生哥快跑!”
是剛才那個花生的聲音。
崖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猛吸一大口久違的空氣,竟掙脫了束縛,快跑兩步,一個猛子紮進了水潭。
花生雖然瘦小,但極其靈活,那三人找了他一陣沒找到,轉而也退到了石壁旁邊,暫做修整。
崖生從腥臭的水潭裡浮起,動作盡可能輕地爬進距離潭面一米多高的小洞。
脫掉濕衣服,崖生稍微松了口氣,隻覺得頭痛欲裂,渾身更是冷得不行。
聽天由命吧。
崖生絕望地想——洞裡沒有柴火,即使有,他也不敢在這種時候生火。
突然,洞口窸窸窣窣一陣響,他努力支起痛得要裂開的腦袋,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努力地扒着石塊,正試圖爬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