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你今日怎麼了,為何隻是笑卻不說話,難道真是被毒啞了?”孟臨溪坐起來去摸楊居采的臉。
“潺潺。”楊居采沒躲開,任憑孟臨溪微涼的手覆在他臉上,“我今天很開心。比起用郡主的俸祿随意在榮寶齋挑件貴價文房,我更喜歡這個驚喜。”
“你說喜歡就是真的喜歡了。你這樣淡的人,對什麼都很随意,你能喜歡我真的很開心!”孟臨溪放下手,有些頭暈,所幸躺在甲闆上看着漫天星星,“小采,我們玩個遊戲如何?每人說一樣自己喜歡的東西。我先說!我喜歡富康樓的蜂蜜薄荷糖,畫畫時含一顆可以靜心提神。
“我喜歡秀峰的瀑布,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楊居采複又靠到船沿上,倒了杯酒慢慢喝着。
“不行,要說物件。”孟臨溪強調。
“你是不是在套我的喜好,明年直接按照答案送我生辰禮?”楊居采猜出她的心思,就不按她的套路走,“我喜歡雨後青草地的味道。”
“附議!我還喜歡太陽曬過的被子味道!”孟臨溪果然會被帶跑。
“我喜歡每次等父親回來上課之前,你我閑閑坐在書房看書的時刻。”楊居采輕輕笑了。
“你那分明是喜歡偷懶!”孟臨溪嗔道,“但我喜歡你畫畫時成竹在胸的樣子。”
“我也喜歡你畫畫的樣子。”楊居采順口接道,說完又怕自己的心思太快流露出來吓着她,噤了聲。
“我畫畫時是什麼樣子?”孟臨溪沒頭沒腦地問。
“十分專注,旁邊無論别人在做什麼,你都低垂着眼睛或思考或下筆。”楊居采眼前出現的是和她第一次畫壁畫的樣子,陽光照進殿内,打在菩薩頭上的描金小化佛上,反射的光襯得她面色柔和,菩薩的臉本就取自季绯的模樣,她又與母親有5分相似,他站在梯子下面看她與菩薩面對面勾繪發飾,仿佛牆壁是一面鏡子,鏡外的人皓腕高舉,鏡中的菩薩亦舉手拈花。
“扯遠了,回到正題!”孟臨溪擺擺手。
“潺潺,你明年及笄禮想要什麼禮物?”楊居采截住話頭。
“怎麼我還沒問到答案,你卻先問起來了!”孟臨溪舉着雙手,張開五指,看星塵在指縫劃過,“也是,還有半年就要及笄了,之後就不能像這樣無拘無束了。”孟臨溪突然意識到自己離及笄不遠了,合上眼長歎一聲,該回京直面自己這幾年來抗争命運的結果了。
“不願回京就一直住在江州罷。”楊居采試探着說,借着月光偷看對方的反應。
孟臨溪突然睜開眼,跪起身給自己倒了杯酒,與楊居采碰了碰杯:“不說這些傷感的了,逢君誕辰,願你如翠竹,節節高升,不懼風雨;似蒼松,堅韌不拔,傲然挺立。未來之路,一路坦途,功成名就!”說完一飲而盡。楊居采定定看着她,說了句“多謝”也一飲而盡。
四杯已是孟臨溪的極限,她起身回到船艙内休息。船身突然搖晃,她失去平衡,猛地跌坐在楊居采腿邊,還好楊居采及時跪起身穩穩扶住她,把她的頭護在懷裡才沒磕到船舷。
然而此時孟臨溪已然不清醒了,看着眼前的白衣惡從膽邊生:“水仙君今日穿白衣,我若是吐在上面會怎樣?”楊居采臉色一凜,正要把她拉開,臉上突然一軟。
意識到自己被偷親後,他的心髒停跳了一秒,沒想到孟臨溪又扳住他的臉在另一邊對稱着親了一口,他的心髒徹底停擺。直到将昏睡過去的孟臨溪抱進船艙,他的心髒還沒供上血,深呼吸了三次,才能感覺到自己的臉熱得發燙。
這不該是受害者的姿态,怎麼自己才像那個偷親的。
伴着山水清音,他回想自一年前浔陽江邊對她産生悸動,這一年裡,他都在體悟對她的那份感情,體悟那如羽毛拂面般的輕盈愛情。
他會在人群裡一眼看見她,會在外出幾日不見後趕回來見她,會想看自己主動裁好了紙後交給她時她的笑臉,會高興踏青渡河時她将手交給自己而不是季潼。今日之前,敏感的他自然也體悟到了對方沒有和他一樣的心思,他知這是一場盛大的暗戀,但他一點也不害怕,因為就像最初繪畫一樣,他習慣了一個人的修行。
可是今日,他獨自在船舷上坐了一個時辰,心中還是窒息難耐的厲害。他走到船邊想通過遠眺轉移注意力,揮散這份輕癢。然而此時江上目光所及,隻此一艘小船,他擡頭見明月高懸,獨照此船,想是提醒他船艙裡那輪明月,亦獨照他的。
他走進船艙,和衣躺在她身邊,所有不适感奇迹般地緩解了。他側過身,頭輕碰她的肩頭,手搭在她的胳膊上,額頭輕輕蹭了蹭她肩膀上的布料,不适感随着摩挲慢慢消散,最後歸于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