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算是有些氣運在身上,她觐見後不久,欽天監就報月内可能會有降水,元嘉帝借此機會在先農壇祈雪,這一場天意所歸表現得十分流暢,絲毫不刻意。孟臨溪不知怎麼想起那日那雙眼睛,不禁想他若是知道了這一系列的事情,定會說她是投機取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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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臨溪雖工道釋人物畫,楊筌看過她随手畫的山石松竹、池中錦鯉,如果勤加練習細加琢磨一定會大有所成。隻是上一世的這個時候她顧不上,她急于将母親畫出來,一切其他事情都要往後放一放。
“姑娘在畫什麼?”可人湊近問道,見孟臨溪畫上是一隻花瓶,奇道,“竟沒在畫人物!”
“說了這一世要慢下來,慢下來!”孟臨溪點點可人的鼻子,拿了一疊棗花酥給她吃。
“姑娘确實不一樣了。”可人接過棗花酥,将四周的花瓣掰成小塊放在另一個碟子裡方便孟臨溪拿取,一仰頭吞下了容易掉渣髒手的花心,“你以前早慧、冷淡、隻關心畫畫。你現在這樣極好。”
“給你點兒好吃的就極好了!上輩子是對你多不好!”孟臨溪奇道。
“姑娘上輩子對我也好,隻是對你自己不好。”可人說這話時怡人打簾進來,蓦一聽有些心酸,癟嘴癟了很久,突然說道:“姑娘,怕不是你覺得怡人服侍不周,和可人合演了一出戲吧。你怎能将自己搞得那樣慘。”
孟臨溪聽了哈哈大笑,指着可人讓她正好借此機會和怡人倒倒苦水。笑着笑着便要哭了,是啊,自己是怎麼一副好牌打成這個模樣的呢?這半年恰好高映徵在軍中曆練,她又有意疏遠高映淮。如今高映徵回京,她歎口氣,是時候去見見哥哥和兄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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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嘉帝将年号定做元嘉,便是希望自己登基的第一年開個好頭。恰好在這一年,他的第一個嫡子高映淮出生了,蕭皇後出自百年氏族大家岐山蕭氏,是為清流代表,帝後和睦,外戚無擾。高映淮剛一生下來,便是衆望所歸的太子。陛下給足了皇後母子安全感,高映淮也争氣,元嘉的年号一直沿用至此,标志着陛下對太子殿下的滿意。
這樣順的人,孟臨溪想不到為什麼會對自己産生執念,還變态般地把自己鎖在深宮裡切斷一切外界聯系。自己到底做什麼了?男人的事情她想不明白,所以想來問問高映徵。
孟臨溪到濟甯宮時,正見他在院中練武,她一個眼神,可人已經飛身過去和他切磋起來。可惜可人這具身體還是12歲的身體,隻20多個招式間就敗下陣來,但比起上一世同期武藝已經飛漲很多了,她相當開心。端王也贊道:“可人武藝進步這麼大。”
“哥哥!”孟臨溪已經有三年多未見高映徵,跑過去抱住他的腰,“想你了!想你了!”
高映徵雙手舉高,有些不知所措:“才半年,你這是耍什麼花槍?有求于我?”
熟悉的硬梆梆腰身,熟悉的插科打诨語氣,還有……熟悉的汗臭味。她推開高映徵,捏着鼻子:“快去洗洗!”才到初春,室内沐浴反而微涼,高映徵就在院内的大太陽下一邊脫了上身衣服擦拭,一邊和孟臨溪說話。
“怎麼突然說起兄長?”高映徵接過内侍遞來的毛巾,先将汗擦幹,“我以為和兄長相處一事上,你比我有心得。你淨說些他愛聽的話。”
這便是事情緣結了?孟臨溪不覺得這樣簡單。但也不知道再問些什麼,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正在這時,内侍來報高映淮莅臨,孟臨溪正和高映徵親熱說着話,蓦地眼睛被捂住。
“你們二人這樣成什麼體統。”高映淮一手捂着孟臨溪的眼睛一手攬着她肩膀把她帶轉過身,卻看周圍宮人内侍都習以為常。
“體統?”高映徵笑道,“普通人家的兄妹如何相處,我們就如何相處。提桶當然是為了洗澡。”再看孟臨溪也是一臉稀松平常,還倒茶喂給他喝。
“好啊,高映徵,你手裡忙活,嘴上也不閑着。”高映淮截過孟臨溪喂到高映徵嘴邊的茶說。孟臨溪細細觀察,十六歲的高映淮豐神俊朗,此時臉上還無上一世的壓制感和占有欲。
她突然想到,自己從前與兄長相處總隔着一層紗,若是同他像同端王一樣處成普通人家的兄妹,他再看自己是不是就沒有男女之間那種情意了。
高映徵此時已經穿上衣服,坐過來和高映淮談論政務。孟臨溪望着二人,心道,既然身在宮中,免不了同高映淮打交道,堵不如通。上輩子秀選前她與柳閱通過氣,知道柳閱是喜歡他的,也适合他,但他太偏執,完全看不見身邊人。如今自己與尋常兄妹一樣同他相處、多說些忤逆他的話,避開一些接觸的重要節點再引導他們二人相愛,想必是萬無一失的妙計。
于是接下來的日子,高映淮說這春日當賞大相國寺慧杯禅院的海棠花溪,孟臨溪就說這春日當賞大相國寺智海禅院的百畝牡丹;高映淮順着說智海禅院的百畝牡丹确實驚豔,孟臨溪就說這賞牡丹還是要賞宮中花房培育的珍稀品種;高映淮說這千古佳句是“落霞與孤鹜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孟臨溪就說這句比不得“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說完這句,高映淮讓她“滾。”
孟臨溪回府洋洋得意,怡人卻看她費勁:“姑娘,你使力使早了,如今太子殿下隻會覺得你是個煩人的小豆丁。”連一向遲鈍的可人都在旁邊瘋狂點頭。
“拜帖呢?怎得這半年來我一張拜帖也沒收到?”孟臨溪不想坐以待斃,隻得從别的方面想法子。她忘了上一世具體和柳閱相識于哪次宴會了,這一世她等不及,要主動出擊。
“姑娘忘了,自從被封了郡主,鎮北侯府的常淩就處處針對你,還拉幫結夥排擠你,你一氣之下不再參與這些貴女聚會了,直接讓門房連拜帖都不再送到咱們院裡。”怡人說。
起猛了,竟然忘記上一世去江州前自己這麼不能打了,果然戰鬥能力的提升還得靠與冤家日日相處。孟臨溪吩咐可人去門房将拜帖拿來,千挑萬選,挑出一張柳閱最可能去的,太常寺鄧少卿家開宴賞花的拜帖,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