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沈婆子沒有讓周景清聽見，隻是頗為同情的看了這少年一眼。

沈嬌也聽出來了，說白了周寡婦的病就是累出來的，前幾年幹的太狠了，積勞成疾，這會兒病來如山倒。這樣的情況普通老百姓除了好好修養沒有什麼别的辦法了。

可眼瞧着秋收過去，正是囤貨屯糧的緊張時候。否則等入了冬，東西都漲價了，就周家人手裡這點兒家底，去哪裡采買過冬的炭火物件？

周寡婦這個時候倒下，簡直就是讓周家本不富裕的境況雪上加霜。

沈嬌環顧了一圈周家的屋子，隻覺得沈婆子的擔憂并不是沒有道理的。

屋子裡狹窄破舊的很，桌案是沒有影子的。隻有桌角的地方堆着幾本破舊的書還有一個矮闆凳，瞧着就是平日裡看書的地方，可邊上卻連個油燈都沒有。

唯一的床已經陳舊的缺胳膊少腿，随意用東西潦草的墊上去維持着不倒。

邊上的茅草堆顯然就是周景清睡着的地方。

屋子裡唯一還算是好的，便是那堆舊書了。

趁着沈婆子和周景清說事兒的時候，沈嬌走過去看了看。舊書雖然有些發黃了，但是邊角都還算是齊整的，顯然書的主人對這些書十分的愛護。

沈嬌曾經聽人說過，一個人對書冊的愛護可以看得出來這個人是不是讀書的料。

從前沈嬌不懂，因為她不是這塊料。能讓她好好珍視的隻有她那一匣子寶貝一樣的金玉珠翠，都是狗皇帝賞賜下來的極好的東西，有些連中宮皇後那邊都沒有的。

她閑來無事就愛戴着去皇後面前晃悠一下，欣賞一番那個女人強忍着怒意裝作平靜的模樣，實在是有趣極了。

實在是可惜的很，那裡頭的東西随便拿出來一樣，都夠沈家這些人成為鎮上的富戶人家了。

沈嬌雖然識字，但是對這些沒什麼意思的之乎者也不感興趣，她隻喜歡看那些遊記話本，更喜歡聽那些年紀小的宮女們用脆生生的語調給她念着聽，可惜這輩子是享受不到了。她随意翻了幾頁，就應了沈婆子的喊聲，快步離開了沈家。

周家今兒個出了這樣大的事情，等到夜裡去忙活秋收最後活計的沈家男人們回來了，一桌子吃飯的時候沈婆子自然不會不開口。

一時間，飯桌上又是一陣唏噓。

沈老爺子走得早，沈家從來都是沈婆子說了算的。沈二郎瞧着自家親娘的臉色，開口試探了一句：“都是鄉裡鄉親的，能幫就幫一把吧……給點兒吃食，傳出去也不至于被人說我們沈家不懂得報恩。”

“之前不是給過了麼？真當我們家東西吃不完是吧？嬌嬌都吃不夠呢。”沈婆子雖然嘴上這麼說着，卻也沒有直接拒絕這個提議，“把去年的米糧分點兒出去也就算了，旁的家裡也不多了。”

“爹爹，我今天去周家，看到周哥哥好多好多話本子擺在那裡。”

聽到這話，沈二娘笑着給女兒夾了一筷子腌菜，是她自己腌好的，脆嫩爽口很是開胃。

“傻孩子，那是你周哥哥的書，他日後可是要考科舉的，不是什麼話本子。”

“考科舉是什麼？很厲害嗎？”沈嬌眨了眨眼，裝作不懂的樣子看向桌上的大人，“周哥哥以後會變得很厲害麼？”

她為了沈家也當真是殚精竭慮，都活了快三十年的人了，還在這兒努力裝成八歲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