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二狗想聽到更多這樣的故事，他那隻有圖畫的畫本子不知道被翻了多少年，裡面的情節他都能照着給人演一遍了，早就聽膩了。

沈嬌今兒個這故事簡直吊足了沈二狗的胃口，他迫不及待的想聽到更多這位大将軍的事情，最好是那種上陣殺敵，威武的英雄事迹……

隻是沈嬌接下來的話掐滅了他心中火苗。

“死了。”

語調突然降了下來，沈嬌的低垂眉眼，說這話的時候難免帶上幾分感歎。

“在宮宴過後三年就死了。”

“死了？沈嬌，你可别騙我！這可是大将軍，怎麼會說沒救沒了？”

沈二狗急了，以為是沈嬌不願意和他說，扯着沈嬌的袖子像個蒼蠅一樣圍了過來。

“真死了。”沈嬌不耐煩的甩開了沈二狗扒拉着她的手，“人哪裡有不死的？”

說這話的時候她難得的沒維持住八歲小孩的音調，驟然冷下來的樣子吓得沈二狗打了個哆嗦。看着沈嬌那分明是仰視自己，卻帶着一股居高臨下的眼神，一瞬間以為自己認錯人了。

這是沈嬌麼？

不過隻是一眨眼的瞬間，沈嬌就撅起嘴巴皺眉道：“我也是跟爹爹進城的時候聽到的，哥哥這麼想聽的話自己去問不就得了！”

原來是鬧脾氣了。

沈二狗心裡松了一口氣，他就說嘛，大将軍這樣的人物，怎麼可能随随便便就死了？

沈嬌看着面前和虎頭兩個人面紅耳赤的讨論着這位将軍事迹的沈二狗，心中難得湧上一股子複雜的情緒。

她沒有告訴這兩個傻小子，神武将軍王奎确實是死了，而且死的很是……滑稽。

在戰場上幾乎百戰百勝的将軍，最後卻死在了朝中的權勢鬥争上。

一個老實人是讀不懂那些上位者之間的交鋒的，可命運的洪流将他推向了高位，他就注定了是個格格不入的異類。

他學會了書冊上的每一個字，學會了那些文人助興用的酸腐詩詞，卻學不會字裡行間藏着的彎彎繞繞。

最後一次聽到神武将軍消息的時候，沈嬌已經是貴妃了。

她一邊用那雙白玉無瑕的柔夷給皇帝磨墨，一邊聽着那帽子都跑歪了的宦官說神武将軍藏兵造反，已經被絞殺了。

她磨墨的手停了一瞬，沒有去看皇帝此時的面容。

彼時還是貴妃的沈嬌甚至不敢揣測皇帝臉上到底是喜還是憂，又或者是憐憫。

“陛下，妾記得神武将軍從前也是個憨直的人，宮宴上還跟着那些文臣一起念詩呢。怎麼做出這樣一時糊塗的事情？真是可惜了~”

“念在他曾叫朕鐘愛的貴妃開懷，傳下去，賜他全屍。對外隻稱神武将軍暴斃，保全他死後哀榮吧。”

這是沈嬌上輩子最後一次提起這位将軍。

百年之後她再說出這位将軍的名諱，卻已經身在鄉野之中。

正午的日光曬得沈嬌微微眯起雙眼。

當真是兔死狐悲，物傷其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