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消毒水味還萦繞在鼻尖,常昱童已經站在姐姐房間門口。
自從殷華那句“配型失敗”的呓語後,她決定徹底搜查姐姐的遺物,尋找被隐藏的真相。
姐姐的房間保持着她離開前的樣子。
常昱童跪在床邊,從床底下拖出一個塵封的紙箱,标簽上寫着“醫療記錄”。
手指觸到箱蓋時,她莫名地顫抖起來。
這感覺像在窺探姐姐最私密的痛苦,但又像是命運指引她必須這麼做。
箱子裡整齊地排列着病曆本、檢查報告和CT片。
常昱童小心翼翼地翻找,終于在最底層發現了一個标有“骨髓配型”的文件夾。
裡面是三份配型報告。
第一份是殷華的,日期是去年十一月——姐姐第一次大出血住院的時候。
報告上密密麻麻的醫學術語她看不太懂,但結論很清晰:“部分匹配,不建議作為首選供體”。
第二份是父母的,均顯示不匹配。
第三份…常昱童的呼吸停滞了——是她自己的報告,日期是去年聖誕節,她剛從英國回來探望姐姐的時候。
“完全匹配”三個字像針一樣刺進眼睛,就如自己的出生一樣。
報告下方有姐姐手寫的便簽:“醫生說童童是最佳供體,但複發率仍高達70%。我不能讓她冒險。她還小,未來很長,不能成為我的'移動骨髓庫'。我拒絕了。”
便簽邊緣有幹涸的水痕,像是淚滴。
常昱童的視線模糊了。
原來姐姐甯願選擇死亡,也不願傷害她。
那個總是笑着的姐姐,在病痛中依然想着保護她。
文件夾最後是一封信,信封上寫着“給童童”,是姐姐的筆迹。
常昱童顫抖着拆開,裡面隻有一張照片和簡短的幾行字:
[如果你找到這封信,說明你已經知道配型的事了。别自責,這是我的選擇。
記得這張照片嗎?那是你和殷華第一次見面。
愛你的姐姐]
照片上是十二歲的常昱童和一個小女孩站在街頭。
常昱童穿着精緻的洋裝,正把一條圍巾圍在小女孩脖子上。
小女孩——現在她認出來了,那是年幼的殷華——髒兮兮的臉上帶着倔強的表情,但眼睛亮得出奇。
記憶的閘門轟然打開。
那年冬天,她短暫回國過聖誕節。
一天和姐姐逛街時,她注意到街角蜷縮着一個流□□孩,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姐姐想去幫忙,她卻搶先一步,把自己的圍巾和口袋裡所有的零花錢都給了那個女孩。
“你叫什麼名字?”小童童問。
女孩警惕地看着她:“……殷華。”
“我叫常昱童,這是我姐姐。”她把熱乎乎的栗子塞到女孩手裡,“快吃吧,還熱着呢。”
姐姐在一旁微笑,後來還提議帶殷華回家洗個熱水澡,但被倔強的女孩拒絕了。
“原來……還有這件事。”常昱童喃喃自語,照片在她手中微微發抖。
殷華從未認錯恩人,她從一開始就知道是常昱童幫助了她,卻選擇把這份感激轉移到姐姐身上,加上姐姐把她從校園霸淩中解救出來。
為什麼?
手機突然震動,是顧令儀發來的消息:[殷華醒了,說想見你。]
醫院的走廊似乎比往常更長。
常昱童攥着那張照片,心跳如鼓。
病房門虛掩着,她聽到裡面殷華沙啞的聲音:
“她發現了?”
“嗯。”顧令儀的回答很輕,“遲早的事。”
常昱童推開門,兩人同時轉頭。
殷華靠在床頭,臉色蒼白,看到常昱童手中的照片時,眼神閃爍了一下。
“解釋一下?”常昱童舉起照片,聲音比想象中冷靜。
顧令儀識相地站起身:“我去買飲料。”
她經過常昱童身邊時,輕輕捏了捏她的肩膀。
病房門關上後,一陣沉默。
殷華盯着自己的手,上面還插着輸液管。
“你一直知道是我。”常昱童說,“為什麼裝作認錯人?”
殷華的指尖輕輕敲擊床單:“因為…丢臉。”
“什麼?”常昱童不明白。
“堂堂殷華,居然是因為一條圍巾和幾顆栗子被收買的,多丢人啊。”殷華試圖用玩笑掩飾,但聲音裡的顫抖出賣了她,“而且…你當時看起來那麼高貴,像個小公主。我隻是個髒兮兮的無家可歸者……”
常昱童走到床邊坐下:“所以你就把感激轉移給我姐姐?”
“一開始是。”殷華終于擡頭,眼睛裡有常昱童從未見過的脆弱,“但後來你姐姐真的…很好,就像你一樣。她帶我去她家,給我買衣服,教我打棒球……”
她的聲音低下去,“當我知道她生病時,我第一個跑去配型。我想救她,就像…就像你們救了我一樣。”
“但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