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中學的春遊通知貼在公告欄上時，整個學校都沸騰了。
目的地是城郊的青雲山，計劃徒步登頂并在山頂露營一晚。
“你必須去。”殷華用棒球棍輕敲常昱童的桌面，不容反駁地說，“别整天悶在教室裡。”
常昱童擡頭看她：“你去嗎？”
“廢話，我可是安全監督員。”殷華得意地指了指手臂上的紅袖章，“校長特批的。”
常昱童偷偷撇嘴——什麼安全監督員，分明是怕她這個“常昱靖的妹妹”出意外。
自從雨天的坦白後，殷華對她的保護變本加厲，幾乎寸步不離。
報名表交上去的第二天，顧令儀在圖書館偶遇了常昱童。
“童童，春遊那天和我們一組吧。”顧令儀輕聲說，“我，我發小虞景之，還有許願，再加上你，正好四人。”
常昱童眨了眨眼：“殷華呢？”
顧令儀的表情微妙地變化了一下：“她…應該有自己的安排。”
常昱童剛想說什麼，就看到殷華站在圖書館門口，棒球棍扛在肩上，面色陰沉地盯着這邊。
她突然明白了什麼——顧令儀和殷華之間，依然存在着那堵無形的牆。
春遊當天，陽光明媚。
大巴車上，常昱童和顧令儀、許願、虞景之坐在一起。
殷華則遠遠地坐在前排，時不時回頭瞥一眼，像個盡職的守衛。
“她真像隻護崽的母雞。”虞景之小聲嘀咕，被許願用手肘捅了一下。
青雲山腳下，各班集合清點人數。
班主任強調注意事項時，常昱童注意到殷華一直在看天氣預報，眉頭緊鎖。
“等會可能有雨，”殷華走過來，往常昱童背包側袋塞了一件折疊雨衣，“放好。”
顧令儀看了看天色：“預報說傍晚才有小雨，我們中午就能到山頂。”
殷華冷笑一聲：“山區天氣說變就變。”
她轉向常昱童，“記住跟緊大部隊，别亂跑。”
常昱童點點頭，心裡卻湧起一股莫名的叛逆——殷華憑什麼總是對她指手畫腳？
登山開始後，四人小組很快領先了大部隊。
虞景之體力最好，走在最前面；許願和顧令儀邊走邊聊；常昱童跟在後面，不時回頭張望——她總覺得殷華在暗中跟着他們。
山路越來越陡，樹木也越來越密。
陽光被茂密的樹冠過濾，隻剩下斑駁的光點。
常昱童的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呼吸變得急促。
“休息一下吧。”顧令儀體貼地說，“喝點水。”
她們找了塊平坦的石頭坐下。
虞景之指着遠處：“看，那邊有個觀景台，我們去拍照吧！”
常昱童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一條狹窄的小路通向一個突出的岩石平台，視野極佳。
但小路看起來濕滑又陡峭。
“不安全吧，”許願皺眉，“那邊沒有護欄。”
“就拍張照，很快的。”虞景之已經站起身。
顧令儀猶豫了一下：“小童，你在這等我們？”
常昱童剛要點頭，突然聽到身後樹林裡傳來樹枝斷裂的聲音。
她轉頭，隐約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殷華果然在跟蹤他們。
一股無名火竄上心頭。
常昱童站起身：“我和你們一起去。”
觀景台比想象中更遠。
小路濕滑，常昱童不得不抓住旁邊的樹枝保持平衡。
當她終于踏上平台時，一陣山風吹來，帶着潮濕的氣息。
“要下雨了。”顧令儀擔憂地看着天色，“拍完照就回去。”
虞景之已經站在平台邊緣擺姿勢，許願幫她拍照。
常昱童站在稍遠的地方，突然聽到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常昱童！”殷華氣喘籲籲地出現在小路盡頭，“快回來！”
就在這時，一滴冰涼的雨水落在常昱童鼻尖上。
緊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轉眼間，大雨傾盆而下。
“快走！”殷華大喊，聲音幾乎被雨聲淹沒。
常昱童轉身想往回走，卻腳下一滑，摔倒在濕滑的岩石上。
她聽到顧令儀的尖叫，虞景之的呼喊，還有殷華憤怒的咒罵。
混亂中，一塊小石子砸在她腳邊。
“山體滑坡！”殷華的聲音充滿驚恐，“常昱童，抓住我的手！”
常昱童擡頭，看到殷華朝她撲來，卻被一股泥石流沖開。
整個世界天旋地轉，她本能地抓住一根突出的樹根，感覺冰冷的泥水沖刷着她的腿。
“這邊！有個山洞！”許願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常昱童拼命往上爬，手指深深陷入泥濘中。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于滾進一個黑暗的洞穴，渾身濕透，顫抖不已。
“嫂子？許願學姐？"
她呼喚着，但回應她的隻有洞外的雨聲和偶爾的落石聲。
山洞不深，但足夠避雨。
常昱童蜷縮在最裡面，抱着膝蓋發抖。
她的手機在摔倒時丢了，現在完全與外界失去聯系。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山體滑坡的聲音令人毛骨悚然。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黑暗漸漸籠罩山洞。
常昱童開始感到害怕——如果沒人找到她怎麼辦？如果山體滑坡堵住了洞口怎麼辦？
一陣異響突然從洞口傳來。
常昱童屏住呼吸，心髒狂跳。
是野獸嗎？還是……
“常…昱童？”一個沙啞的聲音響起。
“殷華？”常昱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個身影踉踉跄跄地爬進山洞。借着微光，常昱童看到殷華渾身是泥，額頭上一道傷口正在流血，衣服被樹枝劃得破爛不堪。
“你…你怎麼找到我的？”常昱童聲音發抖。
殷華癱坐在地上，大口喘氣：“跟着…泥石流的痕迹……”她咳嗽了幾聲，“媽的，差點以為……找不到你了……”
常昱童鼻子一酸，眼淚湧了出來：“其他人呢？”
“安全了。”殷華艱難地挪到她身邊，“滑坡不嚴重，他們撤到山下營地了…我堅持要來找你……”
“你瘋了嗎？”常昱童突然爆發，“這麼危險！如果你出事怎麼辦？”
殷華在黑暗中笑了：“小啞巴今天話真多。”
她摸索着抓住常昱童的手，“冷得像死人。”
常昱童這才注意到殷華的手冰涼得不正常，還在微微發抖。
她脫下自己的外套——幸好裡面還是幹的——披在殷華肩上。
“省省吧，你比我瘦多了。”殷華想推辭，卻被常昱童強硬地按住。
“閉嘴，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