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大小姐用明豔的五官拉出一個“你就這點出息吧你”的生動神情,咬着牙道:“幹什麼?”
祁白不語,祁白隻是站到岑大小姐的身後。
好在雖然系統描繪得很變态,但這位假設中的摯友并不是個真變态。
剛吐完血的玄滄劍派高徒晃晃悠悠走過來,清澈的目光在岑大小姐與她身後的祁白身上轉了一圈,似是恍然,而後輕輕一拱手。
也不知他恍然了些什麼東西。
“我在此處未有所獲,心有不甘之下強行羁留許久,已是陷入執念。若繼續執迷不悟下去,怕是要滋生心魔,徹底壞了道心。”
這倒是實話。
修道之人機緣不可強求,非要強求便易滋生心魔。
一旦被心魔徹底攫住了神智,金丹以上便是走火入魔、堕為魔修之時,金丹以下便是即刻身死道消之日。
歸星遊心有不甘而非要參悟這塊石壁,已是隐隐要生出心魔之态。
因此他頗為真心道:“恭喜道友頓悟,也多謝道友拉我抽身出了這迷障。”
說完,歸星遊也不等祁白的反應,轉身對着岑煦,又是一拱手低聲道:“多謝岑二姑娘方才出手護我心神,姑娘說的是,歸某自當準備另外的酬金……”
【好标準的劍修啊,真是淳樸。】
奶喃喃:【這麼多年了,玄滄劍派竟然還在堅持生産這種克己複禮一心求道心懷天下的标準化劍修。】
【聽起來非常心有不甘啊。】岑再思已經很熟練了:【是因為泡過玄滄劍派的劍修最後卻發現對方竟然真的一心求道嗎?】
随身老奶語氣立刻變得嚴肅:【怎麼會有這種事,你又在揣測一個千歲老人了。對啊,談過,但談的時候他又沒一心求道,我有什麼好不甘的。】
……竟然還真談過。
岑再思開始回憶玄滄劍派千歲以上的鎮派長老,數了一陣,發覺不對。
——那些千歲以上的劍尊前輩們,要麼家庭幸福美滿重重重孫女都已經能提着劍劈山開石,要麼幹脆修的是無情道,一人一劍一座山頭從不下來。
算了。
說不定死了。
随身老奶都能死在八百年前,那些愛她愛得死去活來的姘頭們說不準也早早殉情了呢。
【能不能不要在識海裡想這種東西,我聽得到。】
【……】
岑再思收斂心神,權當沒聽見。
除開試劍石壁,懸珠樓的第三層也再無什麼值得留觀的東西。應五财最後心有不甘地留了些贈予下屆後輩的刺激小玩意兒,施施然地同衆人一道踩着空間法陣離開此處。
回到靈氣濃郁生機旺盛的春季區域,岑溫拉着岑煦講了好一通秋季區域與冬季區域如今的變故,聽得岑煦頻頻蹙眉,頗有些擔憂地看向岑再思。
岑再思則跳開先前的經曆懶得憶往昔,直接道:“秘境還剩兩個多月時間,懸珠樓也進過了,我準備去夏季區域修煉。你們随意。”
中途雖有些波折,但也大差不差地完成了她最初的計劃。
和其他家族宗門的修士一路同行小半個月,已經快要消耗殆盡岑再思剩下的那點兒社交耐心了,她現在急需找個僻靜之處一個人坐下默默閉個關。
比如夏季區域。
歸星遊準備找個地方曆練,聽岑溫的描述,秋季區域與冬季區域都可以。
而南晴霁經過先前那一遭定心丹的後遺症,發現了自己内心深處就是很想抓點變異蟲子塞進煉丹爐裡研究,當即扯住歸星遊的袖子便不放,非要拉他和自己一道去秋季區域。
計劃是歸星遊曆練,南晴霁抓蟲。
等抓完蟲,南晴霁就回春季區域來,歸星遊愛上哪練上哪練。
應五财對曆練缺乏興趣,小半個月下來她如今對于妖獸、蟲子、磕頭等等要素都已經染上了厭倦之情,春季區域很好,她要留在春季區域繼續掘續春門的寶。
岑溫很猶豫,他倒是有些想跟着姐姐,又知道自己去了夏季區域純屬沒用。
猶猶豫豫間,他被岑煦拎起來丢給了歸星遊,後者抱着兩柄劍,沒能領悟她意思。
“還你點酬金。”岑煦低頭掏儲物袋,将剛拿到手的賠償又歸還了一小袋給歸星遊:“幫忙看下孩子……其實我弟也沒有很菜,就是不太能打,土系功法,你知道的,很難死掉。好歹他認識點秋季區域的路,送你了。”
岑煦自己準備跟着岑再思去夏季區域,岑再思并不完全理解夏季區域對她有什麼吸引之處。但岑煦修習的是《護心真經》,總歸也劈不死她,那愛跟就跟着吧。
祁白仍舊站在岑大小姐的側後方,抱着劍,不說話。
最後,一道跨越春季區域與夏季區域屏障的是岑再思、岑煦、祁白和徐飛羽四人。
即将跨越邊緣幕布前,岑再思忽然聽到身側徐飛羽的聲音。
“我來懸珠秘境,其實,是為了找一樣師尊當年丢失的舊物。”
很輕。
輕得就像是岑再思的錯覺。
她心裡迅速地咯噔了一下,看向徐飛羽,後者正微垂着臉,右手緊攥自己的雲鞭。
這并不是岑再思的錯覺。
“你那時應當看到了,我拿着一個尋物羅盤在找。”
她看到了。徐飛羽想。在自己陷入定心丹後遺症的時候。
既然都看到了,那是不是可以告訴她。
再不說,她要被壓死了。
她和岑再思一同邁步穿過邊緣幕布。
夏季區域,雷火通天。
不,夏季區域裡并沒有“天”這個概念。
春、秋、冬三個區域裡都有,身處其中,擡頭望去,哪怕頭頂是密密麻麻的變異蟲子,也總能從縫隙中窺伺到一小片的蒼白天空。
但在這裡,擡起頭,上方是片空無一物的純黑。
不是光線晦暗的黑,是什麼都沒有。
但頻繁地,從那片空無一物的純黑中,乍然便會劈落好幾道一人粗的白色驚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