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已是深夜,舒詞在昏暗的樓房裡看見唯一一盞亮的燈,是他家的。這個認知叫他感到溫暖,又引發更深的驚懼。
他和申翎都失去了家人,缺少親情和友情,又是否從彼此身上汲取了相似的依賴,但模糊了那份情感的本質?
也許,也許那從來不是愛情。
這麼晚了,申翎大概率也不會睡,還在等他。舒詞打開手機看見寥寥幾條留言,沒什麼明顯的情緒,隻說已經送走了同學,給他留了夜宵,晚上開車回來注意安全。
小孩已經長大了,學會像個庸碌的成年人那樣藏起真實的自己。
舒詞熄了火,伏在方向盤上,想起辦公室那些已婚同事無論男女的統一行為:回家之前要在車裡待一會兒、享受這短暫的、與任何人無關、隻屬于自己的時間。
他在車裡默默蓄積了許多勇氣,才終于敢回到家中。
申翎果然沒睡,戴着耳機連客廳的電視打遊戲,懶洋洋地躺在沙發上,一雙長腿交疊敲在茶幾上,旁邊有幾個紮起來的外賣盒子。
見舒詞回來他也沒動,話都沒說,淡淡瞥過來一眼,然後繼續虐待手柄。
這樣的态度反而叫舒詞心裡沒底,賠笑:“抱歉,晚上加班忙忘了,應該給你發消息的。”
申翎把頭戴式耳機挂在脖子上,英挺的、已經脫離少年稚氣的側臉映着屏幕變換的光影,不鹹不淡:“你發過了。”
舒詞這才想起來,自己好像是有挂過對方一次電話。
他換了鞋,揉了揉眉心,小心地坐到申翎旁邊,語氣讨好:“我記得你今天……是送小虞走吧?怎麼樣?”
這個問題實在太蠢太僵硬,說完舒詞自己都想把話吞回去,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申翎終于願意暫停遊戲,轉過臉,對着他笑了一下:“哥。”
舒詞心中警鈴大作。這小子這麼叫他從來沒好事,是小狗咬人的前兆,隻不過平時賣乖完意味着他的腰會受罪,今天卻怎麼看也不是那個氛圍——
“我不是故意要看的,是我在連手柄的時候它自己跳出來的。”申翎低頭解鎖iPad,這是舒詞的,但密碼申翎也知道,平時就放在客廳投屏或者打遊戲用,少年打開微信,漠然地看着他,“哥,既然準備給我找嫂子了,怎麼不告訴我呢?”
舒詞一時沒明白他在說什麼。
等目光落在自己忘記退出的微信對話框時,才猛然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