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老師的女兒去世那年,舒詞是大學生,申翎還是個小學生,這麼多年過去,有關于母親的記憶早就模糊;外公是個悶葫蘆,除了讓他好好學習别的什麼也不肯說,隻會默默擦着女兒的照片。
以至于都十六——不,今天已經十七歲了——申翎對自己親媽還沒什麼記憶。
小孩願意沒話找話跟自己聊天太少見了,舒詞受寵若驚,接着認真回想起來。
“她是個……很好的人。”很無趣的開場白,但舒詞的表情認真,“對我不會像申老師那麼嚴格,可能是因為她自己也不愛學習。嗯,做飯每次都會做好多,我們三個人也吃不下。我做飯的手藝就是她教的,可惜沒能學習到。姐、我是說你媽媽喜歡穿黃色的裙子,尤其是春天的時候,後山有一大片油菜花,她會帶我到那裡玩捉迷藏,裙子和花的顔色一樣,我每次都找不到她,被騙了好多年……”
他念念叨叨,好像回到了二十年前。
舒詞提到姐姐就心痛,他無數次地想,如果那次放假沒有回去就好了,如果下雨天再堅決一點拒絕姐姐送他去車站就好了,如果臨走前能再多聊幾句,哪怕是一個擁抱的時間也足夠……
可是沒有如果。
過去已成定局,誰都沒法改變了。
他講着講着視線跟着模糊,朦胧之間,好像看到姐姐在看着自己——
舒詞眨了眨眼,眨掉濕意,世界重新恢複清晰。
看着自己的不是姐姐,是申翎。
少年和母親長得很像,隻不過更有棱角和戾氣,若不是那滴淚,其實舒詞并沒有把他認錯過。
申翎起初還在安靜地聽,試圖将舒詞口中那個活潑的少女和記憶中嚴格得和外公不相上下的母親聯系在一塊兒。
聽着聽着,舒詞的聲音小了下去,他轉頭一看,這人眼裡已經漫了水汽。
申翎的大腦尖銳地疼了下,他可不想在光天化日——雖然現在是晚上——和舒詞因為對已逝之人的追憶和傷懷而抱頭痛哭,丢不起那人。
他不會安慰人,更不會安慰舒詞,尤其不會安慰因為自己母親而傷心的舒詞,正巧路過便利店,借着口渴買瓶水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