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鶴雪又夢魇了。
夢裡娘親被關于囚籠,雙手雙腳被鐵鍊鎖着,蓬頭垢面,滿身血污。
鎮北侯手持長劍站在鐵籠邊,笑得陰森可怖:“北玄的嫡公主又如何?太子被廢,你連做本侯的玩物都不配——”
江鶴雪豁然驚醒,下意識地要起身。
身體卻被寝被沉沉束縛着,她支了一半又被壓回去,反複幾回,不知怎的卻被越纏越緊。
江鶴雪不敢再掙紮,一動不動地躺回榻上,斂眉打量着周遭布景。
正紅帳幔懸着瓊花金鈴,案上龍鳳喜燭隻餘豆粒大的餘燼,燭淚層疊堆着……
是,她成婚了。
江鶴雪由着神思慢慢歸位,擰了擰錦被。
三番五次的夢魇無疑是不良的預兆,她斷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房門忽然被敞開,輕步進屋的青年全然沒料想她醒着,對視片刻,方輕聲:“瓊瓊?”
“你綁我做甚?”江鶴雪面色着實稱不上友善。“松開。”
“并非有意綁你。”沈卿塵在榻緣坐下,将纏扭在一處的寝被解開,解釋。“我去洗沐,憂心你像夜裡那般……畏涼,便念着給你捂好些,莫再受寒。”
“隻多壓了一床寝被,應當……”他沒說下去。
江鶴雪了然,要出口的冷言被硬生生收回,盯着他耳緣可疑的绯紅,斟酌着問:“我睡相,可是有一點糟糕?”
沈卿塵“嗯”了一聲,音調很低。
豈止是一點。
她像是再不記得自己日間對他的排斥與戒備,本能地去尋熱源,麥芽糖似的向他懷中貼。
雙手雙腳都纏在他身上,還嫌他貼得不夠緊,引着他的手去鑽她自己的衣襟。
引不成,又反過來鑽他的,直到把他中衣系帶徹底弄散開了,才臉貼着他光裸的胸腹安睡下來。
他當真拿她毫無辦法,隻能生捱,捱到她偶然放手,才逃出去洗沐。
“既是這般,日後分房睡吧。”江鶴雪輕飄飄地開口。“左右昨夜新婚,避旁人口舌罷了。”
沈卿塵想去抱她的動作倏然停住,眸光沉沉。
“瞧什麼瞧?”江鶴雪微擡下颌。“身有隐疾的人是你,我可不願在你身邊遭這折磨。”
“既不圓房,為何不能分房睡?”
“我有哪門子的隐疾?!”沈卿塵似隻被踩了尾巴的狸奴,搭在她肩頭的手指不禁使力,沉沉望她。
“疼!”江鶴雪毫不留情地拂開他手指。“不是隐疾,你為何不願?無情?”
“形婚的王妃,不勞你多費心。”她理了理衣襟,自榻上起身。“不勞你——自毀清白!”
“瓊瓊!”
“不必多說,我都明白,也不願聽。昨日不圓,今後也别想圓!”
“我都該疑心你白日和夜間可是兩個人了。”半晌,沈卿塵輕歎了口氣。“當真翻臉比變天還快。”
“彼此冷靜也罷,你不妨再多思量。”他應了。
江鶴雪眼睫顫了顫,将視線别開,赤腳下榻,便要往門邊去。
腰間束帶忽而被身後青年勾住。
他手上一使力,攬住她的腰,将她拎起幾寸。
江鶴雪尚不及驚呼,赤着的足便是一暖。
沈卿塵彎身,為她提上了繡鞋,輕聲:“地龍燒得旺,也不可赤腳,終歸易受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