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鳳燭愈燒愈旺,燭影掩映着面前青年顫抖的鴉睫。
沈卿塵擡眸的動作有幾分僵硬,對視的瞬間,耳緣便泛了薄紅。
那分薄紅從耳緣一路蔓延至頰側,與他上臉的酒意混在一處,愈燒愈濃,愈濃漫得越開。
宮中派來的喜嬷嬷都在一旁笑着打趣。
江鶴雪也覺得他這反應有趣,再度啟唇,多了分挑逗的笑音:“夫君?”
他羞意更甚,捏着金樽的指尖透着粉,白玉般修長的脖頸也漫上了淡淡的粉,話對她說不來一句了,隻剩直勾勾盯着她瞧。
喜嬷嬷見狀,也立時說了幾句讨巧的話,便阖了房門退下。
腳步聲遠去,房内頓時靜得出奇。
江鶴雪本能地舒了口氣,見他還愣着,忍不住在他面前揮了揮手:“昭華……?”
沈卿塵攥住她手腕,傾身,鼻尖貼在她鼻側。
“我想親親你。”他喃聲,分明醉得思緒都不清晰了,力道卻本能地輕柔克制,征求問。“成麼?”
江鶴雪倏然彎唇,瞧他這幅模樣,心癢地貼了貼他的唇角。
“不成。”在沈卿塵要壓下的一瞬,她偏頭躲了。“我不要親醉鬼。”
“我沒有醉。”沈卿塵嗓音裡帶上被戲耍的委屈。
“忍忍,我先把鳳冠拆了。”江鶴雪指尖在他胸口劃了個圈,笑着哄他。“也給你要碗醒酒湯。”
她吩咐了候在外殿的雪梅,才坐到案前拆喜冠:“幸虧你來過一趟,我若戴着這個喜冠坐兩個時辰,又挨着餓,定要累死在這裡了。”
沈卿塵起了身,走到她身後,幫她拆喜冠。
喜冠初打成時他便捧着研究過,拆起來到比她更得心應手。
沒了束縛的江鶴雪面色又舒展了幾分,他又觀察了幾許,上手為她拆發髻。
江鶴雪樂得享受,對着銅鏡又補了點口脂,直到頭皮被他分神扯得一痛,方不滿意地送了一個眼刀過去。
“抱歉。”沈卿塵回神,動作更小心翼翼。“還疼麼?”
雪梅恰在這時輕叩了三下門,将醒酒湯放在外間案上。
“去拿來喝。”江鶴雪用手肘推推他,眸光停在自己發尾卷曲的弧度上,換了調。“喝完再回來。”
沈卿塵落在她發尾的手微僵,眼睫低垂,須臾才溫聲:“乏了便先歇下,不必等我。”
江鶴雪古怪地瞧了他一眼,見他推門出去,才松了最後的發辮,攏過束了一整日而卷曲的發,重又細細編起發辮來。
編成麻花辮,再仔細抹上定型的發蠟,又等了一柱香,用醒酒湯的沈卿塵卻還沒回房。
江鶴雪等不住了,推門出去瞧,卻隻瞧見了侍候在外的雪梅雪蘭。
“昭華呢?”她詫異地挑眉。
“殿下去偏殿洗沐了。”雪梅畢恭畢敬地答。
江鶴雪愣住。
方才還那般黏糊的人,這會兒倒舍得同她分開了?
她睡鞋蹭了蹭地面,犯難了。
叫她先歇下,但歇下又得洗沐,洗沐便要拭妝。
可今日的妝容着實豔麗,她還特意點的榴花口脂……甜的。
發辮也編好了,拆散發繩便能瞧見與素日不同的卷發,她若去洗沐了,這些心思不都浪費了麼?
江鶴雪一揚下巴:“叫偏殿的人傳話,他不來,我便不歇了。”
雪蘭去傳了話,她由着雪梅為她褪了婚服,換了正紅中衣,又坐回案前補妝。
補了眉黛與眼尾,補了鼻尖微融的妝粉,方蘸了口脂,便聽門扉被輕叩一聲,同樣身着正紅中衣的沈卿塵敞門進來。
他并未上前,隻立于門邊,無聲望她。
“過來。”江鶴雪邊抹着口脂,邊朝他勾勾手指。
濃醇的酒氣一絲也無,唯清淡的皂角香混着雪松香,随他擡步鑽入鼻腔。
沈卿塵在她椅邊停步:“不累?”
“為何去偏殿洗沐?”江鶴雪拉過他的手,捏他的指節。“新婚之夜,你要同我分房睡?”
她透過銅鏡瞧他,沈卿塵卻未與她對視,回扣着她的手指,眼睫低垂,視線落在她交疊的腿上。
她沒穿羅襪,睡鞋也不好好穿,半勾在足尖,露出大半隻玉白的足,足踝纖巧,睡鞋後端一晃一晃的,鮮豔的正紅晃得人心弦錯亂。
“你穿好鞋。”沈卿塵錯開視線,低聲。
“偏不。”江鶴雪惱他轉移話題,幹脆蹬了睡鞋起身,赤足踩上他的腳面。
沈卿塵扣住她的腰,将她整個人向上提,允她雙腳都踩在自己腳面上,才輕歎出聲:“赤腳容易受涼。”
“為何去偏殿?”江鶴雪松松抱着他的腰,重複問。
“你不喜酒氣。”停頓片刻,沈卿塵輕聲。“我洗淨了,你再聞聞。”
江鶴雪萬沒想到是這麼個緣由,心頭蓦然柔軟下來。
“并未不喜。我是酒鬼呢。”她蹭蹭他的胸口,深吸了口氣,笑道:“香香昭華。”
沈卿塵用下巴同樣蹭蹭她的發心,輕聲:“瓊瓊更香。”
兩人相擁着對視片刻,沈卿塵率先偏開了視線。
“為何不看我了?”江鶴雪明知故問。“是我不漂亮了?”
沈卿塵視線飄忽着:“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