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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骨氣。”沉默片刻,沈卿塵道。“可惜,沒時間。”
“殿下何意。”江鶴野攥緊了拳。
“龍鄰三位公主,長公主常甯和親滇西,嫁的是滇西國君。”沈卿塵隻道。“二公主柔陽下嫁撫南将軍,官居正二品。”
“撫南将軍僅比你年長兩歲——可他在沙場熬了十餘年,其父又是官居正一品的鎮國将軍,方尚得柔陽公主。”
“不願認祖歸宗,你若想爬到與他相當的官職,需要幾年?”
沈卿塵的嗓音一如既往地不帶情緒,落在江鶴野耳中卻字字尖銳如刺。
“臣不貪生。”他骨節攥得青白。“臣拿命拼,至多三年五載,定能拼到。”
“三年五載。”沈卿塵重複了一遍,餘光瞥了一眼漏刻。“□□.昌已及笄半年。”
“若是還聽不懂——”
漏刻已至酉正一刻。
沈卿塵不願同他說重話,卻同樣不願與他再耗。
不願讓阿雪再為他煩憂。
“十八年的狀元許徑青,榮昌的表兄,如今位及戶部侍郎。”
“他是皇家屬意的驸馬。”
“而他的孝期,隻餘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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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爐内的線香又短了一柱。
“臣沒得選。”江鶴野果斷地起身。“既是這般,殿下帶臣去見阿姐吧。”
“不必急于此時。”沈卿塵熄香,起身向外走。“鎮北侯一事牽連甚多,且等本王查清。”
“本王與你說這些,并非要你利用她。”
“隻道本就是血濃于水的親姐弟,江鶴野,你不必這般排斥你的家人。”
“她與鎮北侯不同……她很好。”
“榮昌很喜歡她,你也會很喜歡她的。”
“殿下現下是要去尋阿姐?”江鶴野跟上他。“臣以為,多見幾面為佳,帶臣……”
“你莫忘了,”沈卿塵腳步一頓,側眸,似笑非笑地看他。“她是本王的王妃。”
“本王與王妃共進晚膳,帶你一個外人做甚?”
江鶴野默默将話咽下。
他的阿姐,竟是個這般厲害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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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賴無賴!”江鶴雪屋内,小瓊花吃過新的一蠱玉米碎,又勤奮練習起來。“無賴無賴!”
它好似已經忘記了“沈卿塵”怎麼發音,江鶴雪卻教不動了。
小腹針紮一般地墜痛,寝屋的炭火分明燒得足夠旺,寒意仍從腳底一直向上竄,讓她怎的都暖和不起來。
或許是近來皇室的金貴食材将她常年食用粗茶淡飯的身體慣得過分嬌縱,這次癸水格外煎熬。
紅糖姜茶并不起效,江鶴雪不願再用第二碗,縮在寝被裡,解了外衫,将湯婆子隻隔裡衣貼上小腹,聊勝于無地緩解。
輕叩房門的三聲響音被厚實的寝被隔絕。
沈卿塵一進門,便看到小瓊花站在榻邊,烏溜溜的眼睛瞪着他,不說話。
帳幔被金鈎束得齊整,榻上寝被鼓作一團,輕微抖動着,一绺濕透的墨發露在寝被外,在昏暗的燭光裡,隐隐呈現出金棕色。
他無暇欣賞,快步上前:“阿雪?”
江鶴雪聲如蚊呐,同他置氣的力氣都沒了:“還知道來。”
“身子不适?”沈卿塵手搭上她寝被一角,沒掀,隻道。“要躺也不能這般悶着。”
江鶴雪不吭聲,不動。
“不許這般悶着。”沈卿塵重複,語聲加重幾分。
江鶴雪還是不動。
“江鶴雪。”沈卿塵叫她大名。“悶着對身子……”
“你這就開始兇了!”他話音未落,江鶴雪一把掀了寝被,半坐起來看他,眼尾泛紅。“比鎮北侯新鮮感還短暫!”
“我都要疼暈了,你還有功夫兇我!”
沈卿塵頭一回被人吼愣了。
“不想看到你。”江鶴雪說兩句話就沒力了,别過頭去。“說了叫你自己用晚膳。”
“哪裡不舒服。”沈卿塵沒解釋,在榻邊坐下,與她挨近。“溫泉莊内有醫者,給你瞧瞧?”
“不必。”
沈卿塵語聲頓住,視線向下一落,看到被她貼在小腹的湯婆子。
他想了想她早晨的話,又瞧了瞧她這幅置氣的模樣,猶豫片刻,擡手将她的湯婆子取走。
“沈卿塵!”江鶴雪徹底惱了。“來了癸水你還不讓我捂湯婆子!你打算疼死我嗎……”
話音被小腹的燙熱觸感截停。
江鶴雪震驚地垂眸,盯着貼在自己小腹上的手,視線順着手臂遊移,落到他面上。
“不是說,我比湯婆子起效麼。”沈卿塵彎唇,放輕聲音。
“我給你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