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鶴雪從未聽過沈卿塵這般的嗓音。
他的嗓音本是冷冽的,音調偏低,似冬日裡長琴奏出的宮音。
此番冷冽的嗓音裡,卻浸透了溫柔的情意,比手心裡小鹦鹉的尾羽還要柔軟,和着他溫涼的呼吸,落在耳際。
比梅枝飄落的瓊花更要輕。
卻無緣由地讓她心尖酥了一處。
江鶴雪怔了一瞬,緩慢地側過頭,與他對視。
他的耳垂紅得幾近透明,右側那顆漂亮的小痣平添幾分惑人之意。
江鶴雪沒什麼猶豫地捏住,稍稍用力。
“小神仙。”她擰了一把,唇角輕揚。“是我近日待你過分規矩了?竟敢說這般的話了。”
“下回再叫我聽到,我當真要咬你那顆痣了。”
“把你馴乖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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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鶴雪把沈卿塵轟回了他自己屋裡。
其實他的寝屋與她的隻隔了一叢低矮的冬青樹,窗對着窗,她疑心是他有意為之,偏又不能用這般不确定的理由斥他。
小鹦鹉最終叫了“小瓊花”,應了拾它回來的景,也算冠了她江鶴雪的名。
江鶴雪處理着采回的臘梅,暖和過來的小瓊花就在桌子上一蹦一跳地繞着梅瓶走,叽叽喳喳地叫。
“我教你說話吧。”臘梅花已浸入甜杏仁油浸泡,江鶴雪得了閑,撚了一撮雪梅送來的玉米碎喂小瓊花。“平安喜樂。”
小瓊花啄着玉米碎不應她。
“不想學?換一個。”江鶴雪摸摸它的頭。“日日歡愉。”
小瓊花還是不應,啄幹淨了她手心的玉米碎,又去啄那放着玉米碎的瓷蠱。
“貪食。”江鶴雪嘴上說着,又撚了一撮喂它。“光吃不學,懶鳥。”
“但我幼時也這樣。”她揪了揪它的尾巴尖。“貪玩又懶散,課業都是小神仙幫我寫的。”
“原諒你了。”
“殿下與王妃竟相識這般久了。”一旁雪梅驚道。
“小神仙曾在鎮北侯府住過月餘,那會兒認識的,是有十餘年了。”江鶴雪解釋,不由順着窗去瞧他的寝屋。
窗戶緊閉,窗紙糊得嚴實,酉時天色漸暗,屋内卻并未燃燈。
“他上何處去了?”江鶴雪自言自語。“當真我一趕就走。”
小腹又開始墜痛,冬日裡的癸水總來勢洶洶,讓人心情分外憋悶。
這份憋悶的心緒因着在溫泉莊,這兩日卻泡不得舒适的湯泉而膨脹,悶到心頭漲澀,最終卻落在一下午沒見到的沈卿塵身上。
她就說他是淺薄的喜歡。
一同待了半日便倦煩了。
“叫他晚上自個兒用膳吧。”江鶴雪恹恹靠坐回榻上,用湯婆子暖着小腹。“雪梅,幫我帶碗紅糖姜茶。”
雪梅稱是離開。
小瓊花撲騰撲騰翅膀飛到床邊,腦袋蹭着江鶴雪的手背。
“我再教你說一句,合你的。”江鶴雪被它蹭得有了幾分心情,半支起身子,笑着道。“無賴。”
大抵是吃飽喝足,小瓊花配合了她:“無賴。”
“你還挺聰明呢。”江鶴雪眼睛一亮。“不說你是懶鳥了。”
得了誇獎的小瓊花又蹭了蹭她的手背。
“再學個名字吧。”江鶴雪笑盈盈道。“沈卿塵。”
這個發音對小瓊花來說有點難:“深Q沉。”
“沈卿塵。”江鶴雪認真糾正。“沈、卿、塵。”
“沈卿塵!”小瓊花這回學會了。“無賴沈卿塵!”
江鶴雪被它徹底逗笑了:“你怎的還會自己接話?”
“無賴無賴!”小瓊花不懂她這句話,許是見她笑了,便扇着翅膀重複。“沈卿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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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卿塵鼻尖癢了許久,忍無可忍地背過身打了個噴嚏。
“皇叔受了風寒?”沈初凝迅速表示關心。
沈卿塵搖頭,又把視線投向江鶴野,示意他繼續。
“相認又如何。”江鶴野脊背挺得筆直,一點也瞧不出挨了庭杖的模樣。“與她相關的記憶臣忘得一幹二淨,她若知曉,反會傷感。”
“本王是讓你思慮榮昌。”
“饒是皇兄再縱容榮昌,也不會讓她永不出降。”
“皇叔!”沈初凝扯了一下他的袖緣,被他目光一掃,旋即怯怯松開。“榮昌會同父皇提。”
“……公主。”停頓一瞬,江鶴野輕歎。“讓臣與殿下談。”
“你有什麼還需瞞着我?”沈初凝不依。
這是江鶴野第三回趕人失敗,偏生他又無法用慣常的行動去迫她就範,求助地看向沈卿塵。
“等回了京城,本王帶你出宮。”沈卿塵終于幫他一回。“帶榮昌去找皇嬸玩。”
“一言為定。”沈初凝回憶起廟會與江鶴雪的初見,笑盈盈地應下。“我很喜歡皇嬸。”
确認她出了門不會再聽,江鶴野方正色:“臣自是考慮過公主。”
“臣計劃年節從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