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靜默,唯窗外飛雪輕緩落在屋檐,亦似落在心湖,泛起漣漪。
“殿下所圖在何?”良久,江鶴雪擡眸,眼色疏離警惕,又似帶着壯士赴死的決心。“小女子定當竭力而為。”
沈卿塵對她的反應并不意外,不疾不徐地抿了口茶,仍沒同她端架子:“你可知皇兄為何急于為我擇妃?”
“……你方才說,青原攜公主來朝?”江鶴雪思忖片刻,有了答案。“他們中意的和親人選,是你?”
沈卿塵颔首:“應付世家貴女勞心費神,你如今的家世背景不牽扯朝堂勢力,且你我相識已久,總比盲婚啞嫁要舒心。”
“二來,你在府中,也更便于治療我的失眠。”
“僅此兩事。”他見江鶴雪緊抿着唇,循循善誘。“阿雪,若你有恒安王妃的身份,僅憑閑談之由,都可親自面見榮昌。”
“弟弟也不會如當日一般對你動手,你二人可放心暢談。”
“穩賺不賠的買賣,阿雪在猶豫什麼?”
“畢竟是我的人生大事。”江鶴雪輕輕眨眼。“況且,你先前不是還說,太早了些?”
“不早。”折扇沒在手邊,沈卿塵手指微蜷,低聲應她。“你不妨将你的擇婿标準說與我聽聽。”
“我與世上女子擇婿标準,相差無幾。”江鶴雪心下已有答案,見他問了,便也溫聲解釋。“其一,家世須得過關,莫說多清貴,總歸不能叫我補貼他的銀兩。殿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自無可挑剔。”
“其二,婆母妯娌溫和有禮,相處合宜。殿下獨自立府,太後皇妃皆居于宮中,亦無可挑剔。”
“其三,夫婿可靠專一,後宅清靜……”
“恒安王府從無侍女,遑論通房姬妾。”她話音未落,便聽沈卿塵解釋。“你且放心。”
“你不用向我說的。”江鶴雪唇角微彎。“不過契約婚姻,各取所需而已,我不會幹涉你的情感自由。”
沈卿塵眼睫微垂,并未繼續這個話題:“可還有其他?”
“最後一條,僅是我個人看重罷了。”江鶴雪察覺他的失神,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索性繼續道。“容貌要上乘……”
她話未說盡,便見面前青年擡臉,彎起唇。
他鮮少露這般明顯的笑,此番桃花眼眼尾微垂,琥珀色的瞳仁淺得澄澈溫柔,被清茶潤過的唇绯紅,唇角勾起清清冷冷的弧度。
暖熱的水汽将他的眼睫染上幾分濕漉漉的柔軟。
發上水珠滴落在他的頸窩,順着衣領交合處下滑,鎖骨深陷,隐約可見削薄有力的肌肉線條。
她一時看呆了眼睛。
“阿雪,”沈卿塵便在這時,溫聲開口。“那你覺得,我可都合你的标準?”
“若是合标準,同我成親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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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嗓音清冽似冬日寒泉,此番帶着幾分誘哄的意味,尾音被壓得低柔,又似雛鳥的翅尖掃過心頭。
輕而癢,亦泛着些陌生的酥軟。
江鶴雪無端怔愣,一時也沒開口應他。
“好不好?”面前,沈卿塵的聲音愈發輕柔,笑意潋滟。“同我成親,阿雪,好不好?”
“穩賺不賠的買賣,哪有不做的道理。”片刻後,江鶴雪移開視線,沒什麼底氣地斥他。“穿好衣裳,不許對我使美男計。”
沈卿塵慢條斯理攏齊外衫,未作反駁,隻問:“你可還記得,病中那幾日,對我做了何事?”
江鶴雪剛放松一分的神經重新緊繃。
“……我聽阿魚說,你來給我送過藥。”她注視着他捋平衣裳褶皺的手,小心地問。“我逼你喝藥了?”
畢竟這事,她幼時便做過。
“還有呢?”沈卿塵捋平了衣袖,又漫不經心地整理衣領。
“還能有什麼!”江鶴雪想不到其他,也不願再看他穿衣裳都這般磨蹭。“快些穿好,正事都沒做完呢。”
聞言,沈卿塵終于擡眸,望向她。
“幫我遞一下。”他用目光示意她手邊的玉帶。
白玉溫涼,刻紋繁複,長度……二尺三寸?四寸?
他這般身量,腰這麼瘦?
但他的肩倒不窄。
江鶴雪餘光瞥了一眼他外衫掩映下的腰,又向上去偷瞧他的肩。
“欣賞夠了?”沈卿塵忽而輕笑。
“我沒有欣賞!”江鶴雪猛地擡頭,反駁。
“你遲遲未動,我以為你在欣賞這刻紋。”沈卿塵似對她的過激反應有些意外,無辜地眨了眨眼。“原是我誤會了。”
江鶴雪被他這坦蕩的話堵得一口氣險些沒上來。
也罷,他那般純情守禮的人……倒是她不夠光明磊落。
她定了定心神,才将玉帶遞去,又催:“快些。”
“果真善忘。”沈卿塵将玉帶繞在腰間,又轉回方才的話頭。
腰封扣好的清脆響音,與他無奈的低歎和在一起。
或許是不久前還在談論婚姻大事,這場面便分外引人想偏。
像是……她輕薄了他,還不負責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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