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崇衍戴上耳機,斜眼看她,“你還會這麼想。難怪媽喜歡你。”
冬嶼右手圈住左眼,看着燈泡的光暈,說:“從哪看出來的?動不動禁足我嗎。”
冬崇衍:“不然呢,你一個沒長大的小鬼不好好待在家還想去哪?去馬爾代夫潛水,去巴黎看埃菲爾鐵塔嗎?”
冬嶼:“有比看埃菲爾鐵塔還重要的事。”
“交男朋友了?”
“……”
“諒你也不敢。和朋友鬧矛盾了?”
“算是。但影響也不大。”
整件事有點亂。冬嶼也懶得解釋,順着他的話說:“我本來不用被禁足的,要不是你上次帶我去酒吧。媽正在氣頭上,我周末約了人出不去。你得幫我。”
“幫個錘子。寫你的作業去。我馬上要和朋友連麥了。别影響我打遊戲。順便把這個小小鬼一并帶走。”
哥哥指着弟弟,回頭戴上耳機,将鼠标旁煙灰缸挪開了些。煙灰缸内飄着水,受暖氣烘烤,起了一圈水汽。
冬嶼不喜歡這種味道,往後退了幾步,“我有點讨厭你了。”
冬崇衍毫不在意,“每天送那個破牛奶已經夠煩了。不需要被你這個小鬼喜歡。趕緊把你弟帶你房間去。”
冬嶼無動于衷,硬是坐他床上跟他耗。
同在一個房間裡的弟弟顯然沒學會審時度勢,突然從書包裡拿出個作業本,磕磕巴巴地說:“哥哥。家庭作業要簽字。媽媽沒空。”
冬崇衍嗤聲,“現在上個幼兒園都有作業了?你們老師也真的是。叫你姐姐簽。沒看哥忙着呢。”
冬嶼說:“讓你哥簽。要不就自己簽。”
冬崇衍說了聲兩個麻煩精,接過作業本,眼睛還在電腦屏幕上。直至用鉛筆在上面龍飛鳳舞完,不經意看了眼家庭作業的内容,他摸鼠标的手頓住,反手拿本子去敲弟弟的腦袋。
冬嶼低眼,看見本子上稚嫩的鉛筆字,是一首詩,标題是《哥哥》。
我的哥哥年過二十,有很多人讨厭。
姐姐讨厭哥哥抽煙。
爸爸讨厭他剃須刀亂丢。
大姑讨厭哥哥相親時不知好歹。
媽媽說哥哥是來讨債的。
外婆說哥哥是缺心眼。
很多人讨厭他,
也有人說沒人會喜歡他。
但我的哥哥其實打遊戲很牛。
玩csgo從不被隊友罵。
能淩晨四點半起來送牛奶。
也能半夜三更爬窗跟朋友出去玩。
偶然間,
我不小心發現了他的一個小秘密:
他每天都會往姐姐書包裡放牛奶。
還假裝是媽媽幹的。
這樣姐姐就不知道。
永遠都有牛奶喝。
哥哥啊哥哥,
多希望這世界上,
能有第二個人像我一樣喜歡你。
能不能快點過完整個冬天。
讓我快點長大,幫你送牛奶。
冬嶼怔住許久,越看眼皮越澀。她側過頭,電腦屏幕的昏暗光線雕刻着哥哥下颚線,想起每每下早讀扯開書包拉鍊,裡面總會靜靜躺着瓶熱牛奶。
屋裡隻開了盞台燈,房東已經很久沒換燈罩了,肉眼可見黑色黴點與苔藓入侵留下的痕迹。
她問:“是你放的?”
“不是我。”
冬崇衍煩躁,扯下有詩的一面,指節彈了彈方格紙,嘴裡的話就沒停過,“這寫得什麼口水詩?字還這麼醜。重抄一遍再給你簽字。”
弟弟苦着臉,繼續趴台燈下捏鉛筆。冬嶼在一旁看着,胳膊撐在桌面上,對哥哥說:“我也想快點長大。”
他問:“是覺得動不動禁足很煩?”
冬嶼将下巴埋進胳膊裡,露出一隻眼睛,“你不懂。”
我也有很多很多的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