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這樣的惡意,雲秀昭不是沒有經曆過。
在無垠派上,無數人,隻要見到他總會面露厭惡的嘴臉。
他們說雲秀昭是個不要臉的,之前與左從雁命定婚契,當時不見得珍惜,事後等安州雲門犯下彌天大禍,實在走投無路了,才想着讨好左從雁。
左從雁裝失憶,面對雲秀昭讨好他的傳言,總以淺笑應對,表示并不清楚他們之間有那麼一條可笑的婚約。
曾經他是何人,身世如何,邁入修者征程,全都是可以抛棄的過往,無人過問,瞞天過海,無人置疑。
他對誰都如春風撫過,何況天資卓絕不顯驕縱,拜入劍尊門下無限風光,又有誰會曾想,他矢口否認是有意而為之。
雲秀昭在無垠派三年處處聽見各種弟子對左從雁贊不絕口,左從雁又不見他。
往往稍微能窺見左從雁,不過是遠遠看着。
那麼遠的距離,他無法真正感受到左從雁在這些弟子心目中氛圍崇拜的地位。
雲秀昭沒别的心思,就是覺得這位少年太崇拜左從雁。
他特别好奇,左從雁真如原著所寫,一路交友甚多嗎?
受歡迎的滋味究竟是怎樣的呢。
雲秀昭實在有些豔羨。
“你别生氣,”雲秀昭本意是想逗逗他,窗外的鬼影消失,趕緊和左從雁拉開距離,大方的讓位,“你來坐吧。”
沒有嫉妒,沒有憤怒。
隻有羨慕。
雲秀昭的袖口的布料在左從雁的掌心滑落,左從雁不動聲色的收回手。
大抵是雲秀昭的錯覺,左從雁嘴角的笑沒了,面若含霜的地擡眼看他,雲秀昭一時噎住。
氣氛直轉急下。
少年沒想到雲秀昭會那麼大方,一時吃癟的将話咽回去。
“你還不快給人賠罪!”蕭行枞責怪少年鬧那麼一出,推走來的少年向雲秀昭站的方向,“你快些!”
雲秀昭忙說:“不用不用。”
蕭行枞閃過一絲懊惱,越過雲秀昭的話,急躁的抓住少年的肩,在他耳邊低語。
少年霧蒙蒙的眸子裡除水汽還有怒氣,他對雲秀昭是不服氣的。他的小叔蕭行枞雖未明說,可他看得清楚,雲秀昭是個連築基都未成的廢物。
與左從雁結交的人大抵是能人異士,仙門世家的驚世之才,怎會與蝼蟻一般的人深交。
雲秀昭定然是修了不知名的邪術,誤導了左從雁。
少年曾經見過左從雁,得到指點後修為突飛猛進,再次見面心懷親近,占有欲作祟,對雲秀昭充斥敵意,叫他道歉的話卡在嗓子中,遲遲未語。
蕭行枞再次高聲催促:“子濯,速速道歉!”
“我不要!”
左從雁打斷:“子濯年紀尚小,性情至純至真,無心之語不必道歉。”
有了左從雁給的台階,少年氣得通紅的臉稍見平息。
畢竟少年心氣,說過的做過的淡忘極快,一屁股坐在雲秀昭的原位,喋喋不休的與左從雁談論起修真心得。
左從雁井條有序的回答他。
雲秀昭聽不懂,靠在飛鸾車駕的車壁上打瞌睡,腦袋一點一點的。
偶然簾子乍洩陽光,此等冰涼的地域空中也蘊含冰霜之意。
投在雲秀昭舒展又細顫的睫羽上,鍍層細軟的微光在他的臉龐。
真是個……沒心沒肺的。
哪個修真者不好精進修煉,他這般對修煉無意,倒是少見。
盡管先前再三試探,仍不見此人當初剜他靈骨的那份魄力。
近日以來,反倒是對他的是否飛升很是操心。
左從雁轉回頭,對蕭子濯道:“今日便說到這裡吧。”
到了目的地,少年得成所願,高興得先行一步下去。左從雁走到雲秀昭跟前,他睡得渾然不知,左從雁在他的額間上點了點,雲秀昭頓時睡得更熟,軟下身子,倒在左從雁身上。
左從雁接住了他。
蕭行枞還未下車,見到左從雁的行徑一時也知道避嫌,左從雁卻率先叫住了他。
“蕭家主。”
請人幫忙本是利益互換,他含笑明白左從雁叫住他的用意,道:“左兄不妨直說。”
左從雁低下頭,撥開雲秀昭的頭發。樣子是之前熟悉的模樣,可是裡子究竟是誰,這一段時日左從雁總是心存疑惑。
他道:“聽聞蕭家素有識魂知魄的手段,接下來的日子,有勞家主幫忙試一下了。”
雲秀昭在一瞬間驚醒。
月上枝頭,幽深無星辰的天空透着寒涼,發現不在是記憶中的飛鸾車駕當中,陌生的地方幻視在無恙憂的客棧,吓得他一屁股從床上坐下來。
他一動,腦仁跟針紮一般,捂住頭,蹲坐在床邊過了許久才緩過來。
忍着頭痛,四下無人,好不容易爬起來走個一兩步,一下被東西撞倒在地。
雲秀昭疼得眼前發黑,憑着記憶在空中胡亂抓了兩把,一縷清香使他意識清晰了不少。
握着一個圓潤的珠子,師玉引的聲音在響起。
“第一階天坎開放前一日,月下橋頭。”
沒想到師玉引回應如此迅速。
雲秀昭疼到在地上喘氣,珠子都不大握得住。
“阿昭。”
雲秀昭大抵是疼得有些遲鈍了,直到左從雁推門而入,并喚了他一聲,雲秀昭幽幽睜開疲倦的眼。
第一反應是遭了,左從雁該不會已經見到落在地上的珠子了吧。
左從雁進來嗅到一股香味,走進雲秀昭越濃,眼底一瞬有着狠厲與狐疑,眼尖的看見那顆珠子。
他不動聲色的撿起來,收入囊中,然後若無其事的把手搭在雲秀昭肩上。